——“透明人”张元访谈录
一段3分钟的片子,一句没有设计的台词“你看,现在一下子给你打回原形”,颠覆了张元四十几年来塑建的形象,“一个人真正的原形是什么样子的?好几年当中,我完全是一个两面人,这个事情把我另外一个生活直接地展现在公众面前,也使我自己彻底透明。”从接听女儿电话时的流泪证明自己还脆弱,从带警察来的好友身上看到自己没泯灭的人性,从最绝望时也没有死亡的念头来见证自己有希望,“人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只是你必须作出正确的人生选择。”
最脆弱时:女儿打来电话
“朋友问发生这事时你没哭,见了我没哭,怎么一接你女儿电话就掉眼泪?”
南都周刊: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对于吸毒被拘事件的报道?
张元:在拘留所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那个视频我后来也看到了,里面我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不要这样”,使得整个事有点弄成一件搞笑的事。但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无论是不良嗜好,还是我人生当中一个过程,或者当时寻求的某种体验,一下子变成社会事件后,我自己也觉得很痛心。反过来说,这也让我真正可以做到我是透明的。
南都周刊:你现在思考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张元:那当然,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它使我彻底透明,我当时就想,在这好几年当中,自己完全是一个两面人,用这东西身边有些朋友知道,但是其他公众不知道,在他们面前或许自己一直还用一个非常正经的样子出来。到今天,一切完全公开了,从那一天那一刻、从公安人员进门开始,在那一瞬间、比较完整地记录了那个真实。
南都周刊:“透明人”的概念是什么?
张元:现在也没什么可忌讳的,没什么不能回答不能说,一切都不会有什么秘密。这反而使我感到很轻松。例如,我过去是使用过氯胺酮、使用左旋安菲他明,在尿检当中直接标明两样呈阳性——这都是事实。除了这些以外,十多二十年来所拍摄的十多部电影,89年的《妈妈》,后来的《北京杂种》,然后《广场》,97年的《过年回家》真正意义上和国内观众见面,到《东宫西宫》、《绿茶》、《我爱你》、《看上去很美》,电影可能是我想借此表达自己的方式,展现的是一个方面,那么这次,这么一个短短的几分钟的“片子”,实际上彻底地把我另外一个生活、个人生活、直接彻底地展现在公众面前。但这些都是我,使我这个人,但就如所有人看到的,我极端矛盾的存在于这个社会当中。
南都周刊:这个事情发生后你最脆弱的是什么时候?
张元:可能就是女儿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到广州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女儿的一个电话。我很久没能和她联系上了,我以为她不知道,我也曾经在拘留所时为这一点痛苦,我想怎么跟她讲,用什么方式去讲……但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结果她就在电话里面讲“爸爸,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爱你……”(眼眶发红)当时一下子,可以说是(哽咽)……本来是我该安慰她、照顾她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我没有很好地关心她,没有安慰帮助她,可是她却安慰我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爸。我朋友当时就说,“怎么搞的?发生这个事情的时候你没哭,见了我没哭,几次都没掉眼泪,一接你女儿电话就掉眼泪了。”(笑)
南都周刊:很感激你的女儿?
张元:(思考)今天这整个社会其实也挺宽容,实际上到最后,这次前前后后,我感谢每一个人,包括带走我的警察,包括所谓的老朋友就是把警察带过来的那个,都很感谢他们。我也感谢那些在整个过程当中、所有关心我对我一点感情没有变化的人。但我的确是真感谢我女儿。她的话给我非常重要的信念——这么一点小事,我坚信我不会倒下,也没有必要倒下。
最依赖时:毒品没有当饭吃
“不需要戒毒,不用就可以了。我是一个健康的人,到今天我能够面对这个东西”
南都周刊:对毒品的依赖主要是因为什么?
张元:除了我说的嗜睡、这些东西可以让我有精神,也是因为我自己感情上遇到问题,比如每次看到我女儿的时候,看到她的脸她的眼睛,我都不由流下泪来。因为我小时候就没办法经常和父母在一起,现在我又没办法经常和她在一起,心里愧疚很多人。所以我就用“百忧解”,最初用的时候挺高兴的,心里有一些温暖,但到后来用这个东西,反而把我的失落和负疚感情的悲痛完全放大了,到最后,除了有濒临死亡的感觉、或者放大痛苦的感觉,再也没有让我觉得快乐的感觉了。
南都周刊:现在着手开始戒毒了么?会不会很困难?
张元:(笑)不需要“着手”,不用就可以了。我只是断断续续地吸,没有彻底地把这个东西当成精神食粮,没有当饭吃,的的确确不是什么瘾君子。大家也都知道K粉或者冰毒不是真正强烈的生理依赖,即使是我们国家法制部门也把它定义为新型的东西,它们实际在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类药物,毕竟不是硬性毒品,不是身体依赖,我没有超量使用的,不是说长期的。只要我平平静静生活就不需要,我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健康的人,到今天我能够面对这个东西!!
南都周刊:你反而从这个事件里找到了力量?
张元:当然在这个事件中找到了力量,首先,那些来到我家里的警察,他们是一股力量,然后成千上万的媒体是力量;再后来,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对我的宽容是力量,如果说,我找到了力量,那都是一些不属于我本人的力量。在这个事件本身中,我自己却是无力的。
最绝望时:争取活下去
“活下去,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千万不能死对不对?”
南都周刊:这一阵子是怎么过的?
张元:朋友们一直陪在我身边,每天平静地生活。我觉得像友情、爱情、亲情的基石,都让我一定要做一个坚强的人,是战胜一切困难的重要的支柱。我刚才提到说我软弱,也是害怕孤独,好热闹,喜欢和和人在一起聊天,喜欢和一些有特点的朋友在一起玩儿……以后……可以换一个方式玩儿,可以喝喝酒嘛。人就是生活方式的选择。
南都周刊:你得过无数的奖,还曾当选为“21世纪世界百名青年领袖”,这个事情之后,你觉得自己还是好榜样好领袖么?
张元:我从来不认为我是这样,当时得联合国和平文化奖的时候,我就说我的电影和战争没关系。在我身上发生的不管是荣誉也好,耻也好,我都觉得他们很突然,但这些都是别人赋予我的,那我都应该承受吧。但不是不能把这些和曾经有过不良嗜好联系在一起,人的一生,你既可以说有善有恶,但我更觉得是无善无恶的……或者我认为可以说是因果报应。
南都周刊:有不少人认为是因为明星承受的压力更大,所以才会有更多吸毒的。
张元:其实吸这个的都是受害者,一方面伤害自己身体,一方面毕竟做这个东西也是违法行为,但不存在什么明星承受压力更大。人不都是普通人么,我在里面那么多天,都是卖盗版DVD的和我在里边相聚,你又有什么不应该受到处罚的?既然规定不管是k粉还是冰毒,你都该受到处罚。真的能警醒大家,哪怕我是坏的典型,都是好事。
南都周刊:如果再有那些负面情绪缠绕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张元:(沉思很久)——哈哈哈,你这个问题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怎么办。你说,我会去自杀么?我(凝重)怎么做?争取活下去。你说呢?活下去是肯定要活下去,人每天都有负面的情绪,人都有不高兴的时候,人为什么要用那个东西呢?不就是希望解脱自己,让自己高兴起来,愉快起来。这中间也有过朋友抱着我、抓着我的肩膀说“张元你能够不用这个东西么?”我给他一个解释是——“因为我悲伤啊”。但实际上到今天来看,这都是一些解释,如果再有……那,那,那再找别的办法呗。活下去,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千万不能死对不对?
南都周刊:像你说的,可以去写书嘛。
张元:小时候生病画画,大了有病再去写书,对不对?总要找一个出口,人总要有一个寄托。我认为灵魂自己是独立的,只是完善不完善。那些讨厌我的人、喜欢我的人、看到这个事情为我哭泣的人,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公司的做清洁的阿姨,一听说我这个事就放声大哭,完全控制不住,我觉得她是挺为我痛心的……我想,不要那么悲伤,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完美的人,就像艺术品一样,不会真正有完美的。
稿子出来时,距离采访已经又过了20天,张元电话里说在年三十接到日本那边的消息,电影《八公狗的墓》照样进行,目前剧本已经翻译完了,《双城恋人》还在做后期。他还说关于这次事件的法律处罚就是拘留,处罚已经结束,不像外界传言的还要受到公诉。“总之,过年和家人团聚,很好很正常。”看来春立完,天气的确暖了起来。
——记者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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