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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思升
在美国东部和纽约市住久了,耳濡目染,越来越感受到赵小兰这位来自中国台湾的华裔女部长,人气之高,知名度之盛,非一般政坛名人和娱乐圈名角所能比拟。举例为证,2001年底,纽约中国城为赵小兰就任劳工部长举行盛大游行,真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倾城而出。离开故土多年,我对群众场面有点陌生了,这一次,使我又一次感受华裔民众发自内心的情感爆发。这是什么情?什么爱?我一时也说不清。
凭着记者的敏感与直觉的推动,我一直盘算着要零距离接触赵小兰。
赵小兰身为美国政府的部长,平时在首都华盛顿办公和居住,周末回肯塔基州的小城路易斯维尔与丈夫共度,不大方便联络。灵机一动,她的父亲赵锡成博士在纽约市经营和掌握福茂海运公司,与我同住一个都会,何不就近请求赵博士助一臂之力,何况还听说赵小兰是位孝女,对父母极为尊敬。
转达我请求的信息传送给赵锡成博士,他回应了口信:争取一个合适的机会,但不能急。
等了一个多月,机遇来了。2003年10月末,赵锡成博士通过秘书小姐电告:赵小兰将于11月6日接受辅仁大学的荣誉法学博士学位,届时有一个典礼,地点在华盛顿的劳工部,如果有兴趣,欢迎参加。我当时欣然表示同意。
11月5日中午,我匆忙赶到曼哈顿的宾州车站,已经是一时整,火车是一时零五分的一班,买票来不及了,我只能快步进入月台,踏上车厢。刚坐定,检票员来了,我只能如实相告,并随即拿出纽约警察局核发的有相片的记者证,准备听候发落。不料检票员说,他要报告车长。制服笔挺的车长来了,我又重述一遍。车长手持记者证,上下打量着我,问:“你是中国记者?”我说是的。他又问:“劳工部长也是中国人?”我又说是的。这位车长马上敬礼,祝我旅途愉快,也没有提补票的事。
到了华盛顿,下榻豪廷酒店。走到柜台登记,我向接待小姐说明了我来此的目的,采访劳工部长赵小兰,顺口问了一句:能不能打个折扣?小姐拿起电话向经理汇报,放下话筒对我说:“欢迎您,房价对折计算。”
第二天早上,坐计程车到达位于宪法大道200号的劳工部大厦。一进门,正面墙上醒目地挂着3幅标准像:布什,切尼,赵小兰。刹那间,我停住了眼光和脚步,思绪却奔腾不已。是啊!美国的历史,华人的历史,都在大踏步前进。谁能忘记,1882年,美国国会曾通过反华立法,禁止华人入境。我所尊敬的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在她的著作《中国人在美国》里,详尽地描绘了那个年代中国劳工曾经遭受的苦难、屈辱和梦魇。那项反华法案的发起人,参议员约翰•米勒公然蔑视中国人是“另一个星球的居民,一群聚居的禽兽”,而“美国属于白人而且只属于白人”。我定了定神,在这三幅照片前留影。一瞬间,似乎更了解在美华人为什么对赵小兰有如此深挚的敬佩和爱戴。
授予赵小兰名誉法学博士的典礼在劳工部大礼堂举行,厅内座无虚席。赵小兰发表了讲演,在介绍她的丈夫麦康诺参议员时,特意用了一句形容词:“我生命中的爱”,还幽默地加了一句:“请大家鼓掌”,引来一片笑声和掌声。
仪式结束后,赵锡成博士特意把我引见给赵小兰。我向她表示,我在研究她的人生之路,准备写一点东西,介绍给中国大陆读者。她面带微笑,认真耐心地倾听。由于围观的人很多,无法多谈,我紧握着她的手,无声地表达一种欣赏与尊敬,她也用“紧握”来回答。我提出合影留念,她笑着说:“这里人太多,到二楼去合影。”
这一次零距离接触和访谈,她从容不迫的风度,待人接物的温和细微,给我印象深刻。说实在的,她只知道我来自大陆,并不了解我的经历。这一次受到部长的关照,有点受宠若惊。我错了。在我之后,一批又一批的华人慕名而来,赵小兰一次又一次地摆好姿势,与人合照,毫不厌烦。我漫步在近旁的午餐招待会,听人说起,类似的场合,她都如此,不愿拂及华人同胞的好意。
同年(2003年)12月,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访问美国。我亲耳听到了温总理在纽约华尔道夫饭店会见美国华人代表时讲的一句话:“华人已成为美国各行各业的一支重要力量,其中不乏杰出的人物,包含着像赵小兰这样的杰出政界代表。”这时,响亮的掌声簇拥着中国总理的话音,温总理含笑点头。
伏案下笔期间,得知美国肯塔基州正在筹建赵小兰纪念馆。这将是美国第一个为杰出的华人建造的纪念馆。我曾经访问过纽约中国城的华人移民博物馆,在脑海中留下的,更多的是压抑和沉重。这两种不同的博物馆馆藏,似乎在告诉今日的龙的传人:让过去的过去吧,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2001年初,赵小兰就布什总统提名她担任美国劳工部长发表感言:“让我在此向全国同胞保证,我对于这份工作的热诚,将和我父亲刚来美国时为了家庭生计同时打三份工一样。”
其父赵锡成是1958年从台湾来到纽约的,凭着在航海方面的实际经验,在纽约的招商局找到了一份工作。3年后,他的妻子和3个女儿从台湾来到纽约,五口之家靠一个人去支撑,其艰难可想而知。赵锡成只能在晚上和周末,兼做另外两份工。太太朱木兰,只能省吃俭用,一家人过着清苦的物质生活。父母亲这种中国人特有的刻苦耐劳的身教,对赵小兰姐妹起着任何书本所不能替代的熏陶。
2006年中国春节时,她对记者说:“我了解新移民刚踏上陌生土地的辛酸,是下一代不能体会的。”体会过移民辛酸的赵小兰,对自己的定位,对华人的理解,尽在不言中。
1989年的夏天,赵小兰被老布什总统任命为运输部副部长,华人兴高采烈,庆祝华裔历来从政的最高成就。赵小兰亲吻了献花的女孩。10年后,这个名叫于之荷的女孩已经成为大学生,并到传统智库基金会实习,恰巧那时赵小兰正担任基金会亚洲研究中心主席。女大十八变,赵小兰已不记得10年前献花的是谁,但这个中国女孩怎么可能忘掉那难忘的时刻,忘掉那心仪的偶像!一次基金会的聚会,赵小兰出席,于之荷趋前自我介绍了长达10年的相念,但人潮汹涌,没法多谈,女大学生深感失落,不料晚上回家,打开电脑,一封署名赵小兰的电子邮件等待着她,约她第二天到办公室面谈。一谈,谈了约一个小时。赵小兰重温了献花女孩的天真烂漫和当年同胞兄妹的炽热之情,因为“我知道我是从哪里来,我的根在哪里”。
这并不是出了名,当了高官,出于公众形象而作的姿态。1984年,赵小兰在白宫任学者,年纪轻轻,默默无名。当她耳闻在白宫外等待参观的排队行列中,有来自中国大陆的代表团,便主动疏通,让他们立即入内。这个代表团团长是当时的天津市副市长,后来晋升为国家领导人的李岚清。李岚清后来在会晤赵小兰时,笑谈往事,一语双关地说:“原来美国也可以走后门。”既暗喻中国走后门一说,也感谢赵小兰自发的同胞情。
赵小兰的部长办公室桌上,放了一张似乎与氛围不很相称的照片。这是她1979年随父母回到祖籍上海嘉定马陆镇时拍摄的,没有高楼大厦,几个穷孩子和一头游晃的猪,有点破落。赵小兰看着这张照片,想起祖祖辈辈遇到的艰难。
“当我面临困境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是中国人。我们来自伟大的历史,伟大的民族。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失败了,我想我总可以回家。”
她清楚地知道,生活有起有伏,道路有长有短,她的部长职位也不是永恒的。惟独她的情感和思绪,她的创造和奉献,她的音容和笑貌,将留存人间,留存在千千万万中国人的记忆里。
(摘自《美国奋斗:赵小兰政坛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