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23日，“干细胞研究实现突破性发展”的新闻成为美国各大媒体头版的宠儿。这一天，中东冲突、伊朗核问题，或是美国议会选举、房市低迷这样的政、经大热点都纷纷让位于这条关系着人类健康与道德的科技大事。美国先进细胞技术公司(Advanced Cell Technology)的研究人员宣称，他们已经在不破坏胚胎的情况下成功地获取了干细胞。这无疑是釜底抽薪，使美国的保守派们失去了对干细胞研究进行攻击的理由。

　　“再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反对干细胞研究了，”美国先进细胞技术公司总裁罗伯特·兰查(Robert Lanza)博士宣称。然而，事情并没有兰查声称的那么简单。一向对干细胞研究嗤之以鼻的白宫对这项“突破性进展”并不买帐，而兰查的同行们也在质疑：这样的研究岂不是“克隆人”的开端？

　　突破伦理瓶颈，难过政治关

　　在兰查的科技突破曝光之前，人类胚胎干细胞的研究仅限于当胚胎发育成150个细胞时，从中提取某些细胞进行试验。但这种方法很可能损害到胚胎本身的发育，因此引发了美国社会的很多伦理争议，也成为布什政府拒绝为之提供联邦资助的主要原因。

　　近日，以兰查为首的科学家们在权威的《自然》(Nature)杂志公布了一套新的干细胞提取方法，让此项研究可以走出以前面临的伦理困境。新的试验对象是刚刚发育了2天的胚胎--此时受精卵已经分裂成8个细胞，又名“卵裂球”(blastomeres)。科学家们将这个胚胎移出母体，放到环境类似子宫的细胞生长环境(fertility clinics)中，然后从8个卵裂球中提取出一个用于未来的干细胞研究，再后将只剩下7个细胞的胚胎重新移植回母体内。由于胚胎的发育尚处初期，这些被提取过细胞的胚胎仍可继续健康生长，发育成新的幼体生命。

　　简单讲，这套提取手段发生在胚胎进入子宫壁前的阶段，试验对象的获取并不以扼杀胚胎为代价。这高明的试验方法似乎已经成功地绕开了干细胞研究的伦理陷阱，让那些反对干细胞研究的人“闭嘴”。

　　然而，这项技术不能回答人们所有的伦理担忧。有些科学家质疑，从胚胎中移出一个细胞将降低这个胚胎在子宫中健康发育的机会，或是影响其成长，导致幼儿成型后的一些健康问题。

　　“目前还不清楚这种新方法是否符合美国国会对干细胞研究的限制，因为将细胞球从胚胎中移出仍然会让胚胎面临一些发育危险，但是被用于这种基因试验的胚胎从发育表现上似乎和体外受精(in vitro fertilization)的婴儿是一样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主持干细胞研究的詹姆士·拜泰(James Battey)博士评价说。

　　兰查就此回应道，这套试验方法将用于人类那些已经变异，不可能发育成幼儿的胚胎细胞，而且整个提取步骤的风险已经降到最低，更不会损害健康的胚胎细胞。

　　同时，美国肯塔基州一位干细胞研究人员向《华盛顿观察》周刊表达了另一种担忧：按新方法所培养的干细胞系不但具有干细胞的分子生物学特性，而且可以在体外发育形成类似体内胚胎发育的三胚层结构(three germ layers),和母体内自然生长发育出的结构完全相同。这样的结构通常在体内会进一步发育形成未来的神经系统、肌肉系统和内脏系统。

　　“如此以来，这项原本关于人类健康的试验，岂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迈向了‘克隆人’的道路，掀起更深一层的伦理争议？”这位专业人士说，退一步讲，即使科学家们可以主观上止步于此，但客观上讲，这等于是从技术上向这一敏感的议题在靠近。

　　干细胞研究，选票新炮弹

　　除了科学界的质疑，白宫也没有立即张开双臂拥抱这一突破性的科学进展。白宫的女发言人艾米莉·劳瑞莫尔(Emily Lawrimore)表示，虽然新的科学进展令人鼓舞，但并不能消除布什总统对干细胞研究的成见。任何运用人类胚胎进行干细胞研究都涉及伦理争议，而新的进展并没有解决这个本质问题。

　　布什在今年7月首次行使总统否决权，否决了要求联邦政府加大资助干细胞研究的法案。此举被自由派的政客们大为鞭挞。而这一回，先进细胞技术公司的新成果恰巧在2006年11月的中期选举前出台，再一次为自由派们提供了一枚颇有杀伤力的“政治炸弹”。在开明的议员们看来，这项新发展相当于将那些固执的“生命维权者”推到了一个死角，你再保守，也总不能反对“治病救人”的科学新进展吧。

　　“这是一场悲剧！共和党把持的国会仍然用他们的橡皮图章限制政府对干细胞研究的资助，而这项研究本可以挽救无数的生命，”马塞诸塞的资深民主党参议员爱德华·肯尼迪(Edward M. Kennedy)由此感叹。

　　像肯尼迪这样的民主党议员或候选人已经想好，要借着这个话题在11月的大选中攻击布什，将他投票否决联邦拨款一事形容为向保守派献媚，与普通美国民众的想法脱节。

　　即使在一些共和党人把持的州里，如加州，共和党州长施瓦辛格要求美国联邦政府放开对干细胞研究的拨款限制。纽约市长共和党人迈克尔·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以及微软公司总裁比尔·盖茨，都愿意以个人名义将上百亿美元的资金注入干细胞研究。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早已出台的报告表明，成人和胚胎的干细胞对治疗老年痴呆症、帕金森病和糖尿病都有研究价值，但是胚胎干细胞的优点似乎更多。报告说，胚胎干细胞数量充分，便于提取和培植，和成人干细胞相比，能够培养成种类更多的人体组织，而挖掘干细胞医疗潜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各种不同的干细胞系进行研究和比较。

　　(李焰、胡一昕 /《华盛顿观察》周刊 2006年第3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