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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哀伤者的国家”,人们需要的,正是一座供仰望、供依靠、供忏悔的神像
公元2000年前的某一天,乔治·W·布什对竞选总统仍然犹豫。他的母亲、前第一夫人芭芭拉同他上教堂,牧师布道讲起先知摩西带领犹太人,排除万难走出埃及。芭芭拉用手肘碰碰小布什:“这是在说你呢。”小布什如受天启,决意参选。
如果说,8年前小布什抓住上帝的袍子,出现在美国人面前,那么对于2008年的美国而言,贝拉克·侯赛因·奥巴马,就是上帝。
神像
在华盛顿坐地铁,好几次看到一顶用亮石拼出“Obama”(奥巴马)字样的黑色编织帽一闪而过,帽子下面大多是黑人脸孔。后来读到,《时尚》主编安德烈·利昂·托利最近也一直戴着这样一顶售价20美元的帽子,四处标榜他的“时尚宣言”。
2008年8月28日晚,奥巴马参加民主党代表大会,正式接受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并发表演说。会议召开前,奥巴马决定将演说地点从党代表大会现场转移到当地一个足球场,以便容纳更多听者。足球场容量为75000人,而他本人,也得以被450盏聚光灯同时打亮。这是民主党历史上第一次为了一场讲演,更改大会地点。
“如果有人说,奥巴马获胜是因为正值金融危机,那么他只说对了一半。他赢了,因为他展现了如何面对危机。”专栏作家乔·克莱因写道。
不止一次,听美国人谈论奥巴马时,更多不是关于他的政策,而是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他表现出超人的自控力。如果没有电视辩论,肯尼迪当年不一定赢得了尼克松。而在电视的时代,奥巴马注定成就王道。
看不到他有一丝慌乱,他永远像一尊挺立的石雕。两年多漫长的选举之路,明枪暗箭,未能在他脸上留下压力,至多是《时代》杂志女摄影师拍到过,他在一所大学穿着深色西服做引体向上的背影。
伊战泥潭、金融海啸,“美国正变为一个哀伤者的国家”。他们需要的,正是一座供仰望、供依靠、供忏悔的神像。
世界人
美国作家比科·莱尔利两年前带着孩子去夏威夷度假,巧遇奥巴马——当时后者已宣布两周后竞逐总统。同样在度假的奥巴马全然不觉被打扰,与他大谈当地的汉堡包、玩乐的地点、正在阅读的书籍……
“并不意外,他的生计就是关于‘赢得好感’。”莱尔利受宠未惊,“但意外的是,我突然感到,他就像我们在巴黎,在香港,在中东碰到的那种人,很难马上说出他来自哪里,但又似乎跟哪里都沾边……他自己也谈到全球化、地球村。”
说实在的,一路选来,自然愿意看到奥巴马睥睨群雄、光芒四射,但当他优势明显的时候,我却对自己说,他还是做明星吧,不是总统。这场选举,越来越像加长版“美国偶像”。
然而,11月4日的那个晚上,当不分肤色的听众,随奥巴马发表胜选感言而泪流满面,如痴如醉,我开始理解,奥巴马所代表的“变革”是如何正中美国人心坎。
7年前,“9·11”发生的第二天。一个在北京做导游的朋友告诉我,他接待的美国团落地,一个老太太哭喊着跟他拥抱:“一切都变了!”7年中所发生的,所改变的,不仅仅是几次战场上的胜负。美国被改变了——为了更多安全,孤立了自己。
托马斯·弗里德曼曾经写过,美国驻土耳其大使馆从与周边社区融为一体的便利之地,迁入远离闹市铜墙铁壁的城堡,“连只鸟都飞不过”,隔绝了所有可能。
美国拥有了更多安全,却失去了与世界的交流与创新,更无从带来希望。美国需要重新融入世界。而奥巴马本人,正浓缩了美国所面对的矛盾:如何令黑肤色与白人血统共处?如何安抚非洲老乡,又不令本土亲戚难堪?如何把印尼穆斯林学校同哈佛大学联系起来?
奥巴马一辈子为自己寻求的答案,正是今日美国所面临的问题。“不再是非洲裔的美国,不再分亚洲裔的美国,我们是美利坚合众国……”他的胜选证明,对于今日美国,今日世界,重要的,不是他来自哪里,而是他去向何方——将带领一个国家去向何方。
竞选机器
奥巴马拥有一支竞选“军团”,已经不再是秘密。选举团队一般是即兴组合,如小型爵士乐队,而奥巴马则建立起一支合作无间的交响乐团。他们高效而低调,务实而节约,杜绝内讧,对外严谨,荣誉全归奥巴马。
这同样惹来猜疑:奥巴马会不会只是完美的竞选机器,而对领导国家一无所知?
“希望政治”的主题,是由曾经为克林顿撰写名言“通往21世纪的桥梁”的大卫·阿克塞尔罗德一手包办;讲演稿中的感性小故事,常常由瓦莱丽·贾勒特在飞机上提供;科技投资公司帮助他们用维基百科的方式更新选民资料库……甚至有了“奥巴马管理学”一词。
不过,随着竞选团队功成身退,奥巴马揭晓的“安全团队”、“经济团队”、“能源团队”等,仍然凸显务实与专业的原则。
没有什么不可能。希望与风险同在。而美国人选择的勇气证明,立国两百年之后,这个国家仍在自我完善之中。 (周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