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政坛华裔女议员：从看板女郎到政治明星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一个“原本不是日本人”的女子，正在让日本政坛充满着越来越多的可能。今年夏天，如果莲舫在参议院选举中再次获胜，她很有可能正式入阁，出任大臣

　　本刊记者/孙冉(发自日本东京)

　　“不明白我到底是归乡，还是离乡！”——就像《海角七号》那七封感情复杂的信件一样，莲舫成为日本政坛的又一个奇迹。

　　父亲是台湾人，母亲是日本人，会说流利的汉语，还在北大留过学，算得上了解中国。她几乎就是日本民主党政治路线的绝佳体现，主张加强与亚洲各国开展外交活动，深化经济关系，强调对华发展友好合作关系。

　　2010年2月底日本媒体宣布，日本鸠山内阁将起用莲舫为内阁府副大臣，负责日本2010年第二次政府预算甄别工作。这个“原本不是日本人”的女子，正在让日本政坛充满着越来越多的可能。

　　从看板女郎到政治明星

　　2010年1月，《海角七号》在日本首映。参议员莲舫作为嘉宾上台向演员献花。在讲话中她特别强调，剧中男主角阿嘉对女主角求婚的词句，让她觉得非常有意思。那句话，“留下，或者我跟你走”，已经因为《海角七号》在日本和台湾风靡不已。而这句话的背后，正是莲舫复杂的政治理念，那就是或左或右，或者说是忽左忽右。

　　这与莲舫射手座的性格颇为一致，熟悉她的人都评价，这个11月28日出生的女人具有非常强烈的个性，喜欢我行我素，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矛盾，让旁人从她的言行中，很难断定她是保守派或激进派、左倾或右倾。

　　对于政治，莲舫有自己的一套解释方式。作为长女，莲舫不喜欢日本人特有的暧昧个性，受到父亲的影响，从小就很有主见。

　　莲舫出身台湾香蕉商家庭，父亲谢哲信只身赴日留学，从同志社大学毕业后，在神户、大阪经营香蕉、菠萝罐头的生意。之后，事业扩大到东京，常在银座喝酒应酬，因此认识了“资生堂小姐”斋藤桂子。上世纪60年代，“资生堂小姐”是日本摩登的化身。

　　1985年，莲舫18岁，那一年她入籍日本，随母姓，取斋藤莲舫。而最初，原本莲舫是拒绝归化的，但父亲告诉她，归化日本就能取得参政权。

　　那时候，日本女性的偶像是中山真佐子。中山于1960年出任池田内阁的厚生大臣，自此成为日本首位入阁的女性。

　　三年后，斋藤莲舫在日本第14届汽车音像小姐的选美大赛中夺取冠军而出名，那时她刚刚20岁，还只是青山学院大学法学部的学生。

　　也许来自母亲的遗传，莲舫迅速成为日本炙手可热的电视明星，拍过NTT的广告，做过京阪铁路的形象大使，还留下了一本写真集。那时候，《光明日报》的驻日记者曾经采访过莲舫，但对她印象很不好，作为电视明星的莲舫，对记者显得颇为傲慢，对中国一无所知。

　　1992年，莲舫转战电视新闻，在东海电视台做时事节目主持人，后来转去朝日电视台主持黄金6点档，逐渐成为日本家喻户晓的美丽女主播。1993年，莲舫与自由作家村田信之结婚，婚后随夫姓村田。

　　婚后第三年，莲舫辞去了主持人的工作，前往北京大学留学。对于这个选择，她解释道，“日本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与美国不同，主持人没有编辑稿子的权力，也很少有机会出去采访，整天就是待在演播厅里念稿子。作为一名新闻人，不到现场去，是做不出好新闻的。所以，我决定离开，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寻根，所以我选择了中国，到了北京大学汉语中心留学。”

　　日本东洋学园大学人文学部教授朱建荣和莲舫相交多年，早在莲舫初入电视界做主持人的时候，朱建荣就发现，莲舫作为华裔对中国没有丝毫的认知。当时，朱建荣问莲舫，中文怎么样？莲舫说，不行，几乎不会说。朱建荣当即建议莲舫，你应该去大陆走走，将来中国的发展是不可阻挡的趋势。你应该结合自身的这3个身份来规划未来。

　　在中国的1年半，让莲舫近距离地认识了自己身上的华裔血脉。她攀登万里长城，访问呼和浩特，走遍中国的西南，还到三峡制作了一部高收视率的纪录片。

　　从中国回来后，朱建荣发现莲舫变化很大。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母亲，之前这个生活在聚光灯下的女人，每天下午6点上节目，是每个傍晚都会出现的靓丽女主播，而如今的家庭生活让她看到了一个日本传统女人逃不过的宿命。

　　莲舫不止一次跟朱建荣抱怨，生了双胞胎后把运气生完了。她家境很富裕，是个千金大小姐，上学时都是车接车送的。她还是喜欢抛头露面，还在寻找更多的机会。

　　那时候，日本的政界气候正在发生转变。由艺人转向政界的例子越来越多，名人效应越来越凸显，比如小池百合子，此前就是享誉日本的美女主播。而自民党的执政在社会上正引起越来越多的不满。

　　因为有了两个孩子，莲舫开始关心儿童的教育问题，并逐渐感觉到，日本教育问题之严重，需要通过政治来解决。她为自己设计了一套“妈妈政策”，主张改善日本女性以及孩子们的生活环境，正式投身政坛。

　　在一名前辈的介绍下，莲舫加入了民主党，并作为该党的候选人参加了参议员大选。2004年7月，莲舫赢得选举，是唯一一位有华裔背景的国会议员。

　　莲舫的身份问题

　　在日华人教授会2003年在东京成立，朱建荣利用这个平台和民主党的政要们搞起了中国学习会。每个月一次，一半是日本国会议员，一半是华人学者。由这些议员拟定一个感兴趣的话题，学者开讲，最后大家再讨论。莲舫也是其中一员。朱建荣说，从莲舫在学习会里的变化，就能看出她在民主党内的崛起。

　　“刚来参加的时候，莲舫还比较嫩，总是躲在后面，属于比较老实的那种。给人端茶倒水，做国会议员都是这么开始的。后来她说话的口气就变了，开始逐渐有自信，也强势了。”

　　朱建荣分析，莲舫之所以能这么快崭露头角，跟民主党2005年众议院选举惨败有很大关系。当年，小泉以邮政改革为口号赢得了大选。那时民主党众议员从240多人骤减到120多人，很多比莲舫资历深的议员都落选了。

　　莲舫现在的角色相当于副大臣。有日媒分析，如果今年夏天莲舫在参议院选举中再次获胜，她当正大臣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台湾血统，莲舫一度被媒体称为“台独”分子。与她相识多年的朱建荣教授站出来说，不同时期的莲舫政治立场其实变化很大。

　　最初的阶段，莲舫还在做朝日电视主持人时，每次回台湾，包括李登辉和陈水扁，都会和她见面。

　　直到后来莲舫在北京留学，想法逐渐有了变化。而时代也在逐渐改变，中国崛起，日本自身心态也在调整。莲舫开始学会少说多做。她很少公开发表对于自己身份的说法，但在两岸交流和中日交流上，她却表现积极。

　　朱建荣分析，“这并不意味着，莲舫丢弃了自己台湾人的身份，但作为政治家，她心里是明白的，况且两岸现在也接近了。”

　　今年关于莲舫最大的新闻就是，在民主党二次预算甄别过程中，她作为主要安排人之一，对各种预算砍得特别厉害。在处理新一代超级计算机预算时，针对相关单位“日本此后将难以在科技领域维持龙头地位”的反驳，莲舫当即表示：“当老二不行吗？”此话一出，随即引发日本前经济产业大臣平沼赳夫的批评：“她本来就不是日本人，归化日籍后才成为国会议员。居然说出那种话！”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日本政界，尤其是右翼对于莲舫身份的态度，多少把她看作一个危险的外国人，这反而把莲舫逼到了主动与中国交流这条路上。

　　莲舫曾少见地表态说：台湾与中国大陆的问题，希望能用和平的手段与贤明的判断来解决。对于海峡两岸关系，日本政府是没有立场说三道四的。日中两国的关系需要建立一种对等的互惠互利关系，该说的时候要说，该谦让的时候双方都应谦让一些，以此来共同培育一种新型的两国关系。

　　日中友好，已经是大势所趋。小泉时代，日本人还在为中国崛起而较劲，到了现在，更多的日本人觉得，与中国合作是日本的机会。

　　莲舫顺势而生，此后势必在这一领域里大有所为。朱建荣透露，莲舫已经在和中国大使馆的政治公使商议，在今年夏天参议院大选过后，计划访华。她并不奢望马上能见到中国的国家领导人，但希望能见见未来中国的国家领导人，年轻一代先交个朋友，为日中友好打基础。由此可见她对中国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