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3月5日电 香港文汇报5日刊文讲述著名诗人、翻译家和散文家余光中先生与昆曲名剧《桃花扇》之间一段“姻缘”。如下是该文主要内容:
“(满庭芳)公子侯生,秣陵侨寓,恰偕南国佳人;谗言暗害,鸾凤一宵分。又值天翻地覆,据江淮藩镇纷纭。立昏主,征歌选舞,党祸起奸臣。 良缘难再续,楼头激烈,狱底沉沦。却赖苏翁柳老,解救殷勤。半夜君逃相走,望烟波谁吊忠魂?桃花扇,斋坛揉碎,我与指迷津。”
这是昆曲名剧《桃花扇》开篇提携全剧的纲目,由贯穿全戏的人物、南明朝廷都城南京的一位老赞礼所唱。曲子讲的就是《桃花扇》故事的大背景,公子侯方域和名妓李香君在江山倾覆、国破家亡的大背景下发生了一段爱情悲剧。最后二人虽然重逢,却被道士张瑶星当头棒喝,抛弃红尘双双出家。
清初孔尚任创作的昆曲《桃花扇》是中国古典文学瑰宝之一。昆曲不但词章优美,可置于案头翻读,也可以在舞台上演出。在传统农业社会,人们生活节奏缓慢,消磨空暇有的是时间,所以一本戏可以演出三天。但现代社会人们琐务繁忙,人心不安于静好,再没有了古人在风清月明、夏虫唧唧中看戏的悠然。所以,江苏省昆剧院把古典《桃花扇》由四十出改编为六出,取名为《1699.桃花扇》,由话剧导演田沁鑫执导,使孔尚任的杰作以新的时空观念出现在今天的观众眼前。
这部被称为“青春版”的《桃花扇》也请来一位台湾的著名诗人作文学顾问,他就是余光中。
我和《桃花扇》有段渊源
余光中是诗人,是翻译家和散文家,而《桃花扇》是昆曲,怎么能担任文学顾问呢?除了他在华文文学领域久负盛名,还有一点就是他个人和《桃花扇》故事的一段渊源。
余光中在南京大学的前身——金陵大学读了头两年,他说:“《桃花扇》这剧年纪越大越能读出沧桑感来。我大学一年级时就读了《桃花扇》,当时就有了这种感觉。把南京这个地方当首都的都是短命的朝代,比如说六朝、南明、太平天国,还有国民党。我大学读《桃花扇》时大陆内战已经很厉害,就往南边搬,先转去了厦门大学,后来又来了香港,在香港待了一年多没书读,很苦闷,只是翻译了一些文章,还在香港的报章上发表了。当时大陆正在打淮海战役,我就想,南京差不多也快了吧。”
余光中在为这部“青春版”的《桃花扇》写的序言中说,当年还是少年的他,身在石头城下,秦淮河边,对南明亡国之恨,侯郎与香君爱情之苦,感受很深。现在做这个顾问,“顾曲虽非周郎,在文学上为之从旁鼓吹,来吸引外行如我者之注意,总还可以。何况我生于南京,理应继承南京文化的这一笔遗产?”
《桃花扇》能青春吗?
近年由白先勇教授改编的《青春版牡丹亭》在华人社会大受欢迎。《牡丹亭》是个纯粹的浪漫爱情故事,人物关系简约,戏份都集中在“爱情可以让人死,也可以让人生”这样缠绵悱恻的主在线,而且秾辞丽句如“原来是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直到今天读来依然动人心魄,加以浓缩改编,加以现代舞台艺术的渲染,受到现代观众的喜爱是完全可能的。但《桃花扇》依据现实改编,出场人物众多,而且有南明亡国那样一个宏大纷乱的历史背景,爱情并不是唯一的主题。这样的戏,改编成“青春版”,观众能接受吗?
余光中说:“戏剧的编导不是我,改编方面我也不太清楚。我主要是作文学方面的顾问。但是这次改编,人物次要的都会抛弃,重要的都保留下来,文场武场都有。这部浓缩的《桃花扇》精神上保留了原著,六幕里侯方域、李香君出现了三场以上,反派和复社文人也出现了很多次,将军出现两处,左良玉和史可法的戏份都很重。看得出来有公的也有私的,爱情、政情、军情相互挂钩,结构上相当紧密。而且不但是爱情吧,武场有意义的也值得今人学习。”
余光中感慨道,历史的遗憾要用诗来抚平。《桃花扇》里有几幕就是祭吊弘光帝的,对史可法这些忠臣义士致敬,谴责马士英和阮大铖这些奸臣。“这就像炼五色石来补天,用戏剧来补历史的遗憾,对忠臣义士加以怀念和补偿。也许孔尚任的内心也是为明亡感到哀痛,所以藉戏剧来洗涤一番。”
这些话是发自肺腑,他自己就曾写过一首诗《梅花岭》,凭吊在扬州以身殉国的史可法。
世界名剧都可改编
余光中自己也曾翻译过戏剧,不过是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内地的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合集,小册子,把《理想丈夫》和《不可儿戏》收编为一本。他翻译英国戏剧的经验和这次《桃花扇》有些不同。
“我自己翻译王尔德是全本翻译,一字不漏。而《桃花扇》则浓缩成三分之一左右。其实西方著名的剧本都会被现代导演浓缩,因为生活节奏不一样了。每个时代都在按照需要改编名著。例如莎士比亚的剧本,甚至让演员穿上了现代服装。又比如在台北演出的《茶花女》,非常抽象,舞台上的道具就只有一条长沙发。这种舞台设计也算original,在莎士比亚时代舞台也不是很讲究的,有些公子哥儿甚至可以坐在舞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表演,到了写实主义以后舞台才走向具体,但这样也减少了观众的想象。”
这一次作为文学顾问,余光中只是对剧中人物和人物年龄方面提出一些建议。比如原著中李香君十六岁,她在青楼上的“妈妈”李贞丽十九岁。余光中觉得这个年龄差距太小了,所以我们观看《桃花扇》演出时,会发现李贞丽变成了二十二岁。
有很多“文债”要还
余光中以前还常看京剧,现在看的已经不多了。因为住在台南高雄,他太太抱怨说,那里的文化活动没有台北那么多,居民一半以上是蓝领阶级,高雄也被称作“票房毒药”,所以平常要看戏都只能远赴台北。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感受赏心乐事,因为余光中已经欠下了太多的“债”——文债。
他最近还为台南的一座海洋生物博物馆写了一首诗,被刻在门口的石头上。那是写给小孩的:
“海底世界比陆地更有趣,
向陆地请个假,
来海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