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金沙洲新社区建成未几,就曝出业主和租户与地产中介串通违规放租。昨日,本埠媒体大篇幅披露,部分经适房和廉租房业主违规出租房屋牟利。这些以每平方米1元钱的价格从政府手里租来的廉租房,却以每月1100元的价格转租；以每平方米4000多元低价购进的经济适用房也被业主违规放租。多家地产中介均违规代理经适房、廉租房出租业务,暗访记者一周内竟可以租到好几套经适房。

　　这些违规细节公之于众,也不尽然出人意料。就如直言之士曾断言,经济适用房是住房保障政策的怪胎,其中原由就有不可避免的权力寻租。只是,这场景来得过于直白,有业主开着丰田轿车带租客看房,有业主拿到钥匙不过两月就放租,有业主声称房子住不惯已是第二次租出。原本还可以自圆其说的纸面设计,落到现实中竟是如此不堪,无怪乎政府住房保障办负责人都表示万分惊讶。

　　大多数经适房、廉租房业主是好的,违法乱纪的只是极少数。在政策监管人士为公众这样答疑解惑之前,不妨回顾这些违规现象的发现过程。“广州目前还没有出现隐瞒、伪造、骗购经适房、骗租廉租房的现象。但是,这不等于我们可以麻痹大意。”这是相关官员在陈述监管现状时说出的“官话”。就是冲着这种朴素的“眼见为实”的监管思路,记者才主动跟进,曝出了广州骗购和骗租保障住房的违规现象。

　　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其一,一些政府官员关心的只是住房保障政策的形式正义,而并不真正关心住房保障政策的实效如何。经济适用房、廉租房是政府针对住房困难群体,动用公共资金兴建的保障住房,它只有真正解决了那些住房困难群体的住房需求,才能达到政策初衷。但在某些政策执行官员那里,只需要把这些叫做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的东西分派下去,某种形式的政策意图就已经在纸面上实现了,工作报告里的表述就已经完整了。

　　其二,这些已经曝光的违规事实表明,经适房、廉租房的建设和监管,事实上已经挑战了现有政府部门监管能力的极限。这些违法乱纪的“假住房困难户”究竟是如何通过种种政策程序,获得了本不属于他们的公共福利。这是比单纯宣布注销他们的住房资格更为重要的问题,因为这揭示了当前监管制度更为隐蔽的福利流失和公平损害。

　　面对这样的场景,不得不记起那些围绕经济适用房而生的社会争论。有人痛陈,因为普遍的腐败,经济适用房并不能够真正解决穷人的住房问题；又有人说,经济适用房不要配建私人厕所,权势者就不会产生寻租的动力。如此种种,尽管它们作为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都未能成为主流意见,但经历无数类似事件的冲击,公众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们的体制对腐败的免疫能力极其低下,以经适房、廉租房为代表的住房保障政策不得不在此背景下思考出路。

　　加强监管于是成了一个空洞的渴望。所有的人包括政府官员都意识到了这个议题的重要,但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面对开着丰田带租客看房的经适房业主这种场景。何况,一个本来没有资格的人却完整地通过了所有的政策程序获得了保障住房,难道还有比这更富表现力的监管自辩?我们也许不必在意,广州市住房保障办把记者暗访发现的违规事实,通报成主动检查发现的违规漏洞,并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处罚意见。这种意在规避内部行政责任的用心更让人忧心,因为监管就此成了某种应对舆论的公关策略。

　　但退一步说,在现有住房体制之下,要实现对经适房、廉租房的完美监管,也是包括住房保障办在内的政府机构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这不是一个要在理论上辨析的命题,而是现实已经无数次证明了的命题。那些不相信整个金沙洲新社区仅仅只有三户业主违规的网民,已经确认了这个现实。当政府的福利政策无法识别真正有需要的穷人,或者即便识别了真正的穷人,政策也无法把福利安全地送到他们手中,而免于被抢夺、被侵蚀、被欺瞒的命运,这显然需要检视更广大的制度处境。经适房与廉租房政策或许是好的,但当它落到拥有丰田和名狗的业主手里,它的社会效果就已打上了大大的问号。这不是用大多数好与极少数坏的二分法可以回答的制度问题。（南都社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