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六月六日电 题:三十年前的高考与青春
中新社记者 周兆军
三十年前的冬天,五百多万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年龄不等的人,从农村、工厂、牧区、部队、学校、机关,涌进了考场。关闭了十年的高考大门打开了,整整一代人从这扇门内觑见了改变自己命运的一线曙光。
郭方:个人和民族的“诺曼底登陆”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的一天,三十岁的郭方站在北京厂桥街道办事处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填写了一张高考报名表。这时,他的身份是“待分配知青”。
一个月后,他走进考场。“没有紧张害怕,倒有些如同参加一场历史性战役的使命感。”郭方回忆说,“奇怪的是脱离学校生活十年之久了,可解答一道道试题却像重逢老友那样酣畅流利。”
不久后,他收到了北京大学世界历史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多年后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是那一年的北京高考状元。回忆起当年的高考,如今已是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的郭方说,一九七七年的中国,整整一代人蓦然惊醒:应该换个活法儿了!
十年的知青生涯,郭方在大兴安岭伐过木,在内蒙古草原放过羊,在黄土高原背过水。“高考是一个转折点。之前,我行万里路;之后,我读万卷书。”郭方说,“那一年的高考,是我个人,也是整个中华民族的一次‘诺曼底登陆’”。
龚玉:坎坷大学路
一九七七年的国庆节,“老姑娘”龚玉约朋友一起到香山看红叶。一辆塞满游客的公共汽车在经过她身边时,尾部突然一摆,龚玉一个跟头栽到了公路下边。当她翻身爬起时,汽车已远去。望着那团渐渐散去的黄尘,她大喊了一声:“我还不想死呢!我还要考大学呢!”三十年后,龚玉回忆说:“当时冲口而出的,也许正是我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愿望。”
一九六九年,龚玉来到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插队,但心里一直梦想着上大学。一九七三年的夏天,机会来了。这一年,全国各大学从工农兵中招收学生,并采取推荐与考试相结合的办法,龚玉幸运地被推荐参加考试。但“白卷英雄”张铁生的一纸“宣言”,宣告了这次考试的无效。
经过这次打击,龚玉再不也敢做大学梦了。直到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她的热情再次点燃。这一年,她已经二十八岁。不过这一次,命运没有再捉弄她,她考取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现在,她是《半月谈》杂志社的一名编辑。
“‘文革’开始那年我上高一,本该一九六八年升大学,可是直到一九七八年才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整整十年啊,这本该是一个姑娘从含苞欲放、亭亭玉立到瓜熟蒂落、婚嫁生育的时间。”抚今追昔,龚玉仍感喟良多。
王家新:一个时代结束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第二年冬天,天气出奇得寒冷/而在它的最后一场飞雪中/一封来自远方的重点大学录取书竟然落在了我的手中!”诗人王家新在他的诗作《一九七六》中这样写道。诗中的“第二年”是指高考恢复的一九七七年。
和那个年代所有“出身不好”的人一样,王家新的少年时代是在极度压抑中度过的。高中毕业以后,他被下放到一个农化厂劳动,生产一种叫“五四零六”的菌肥。劳动了三年多后,传来高考恢复的消息。
“这时,县宣传部抽调我去整理学大寨的材料,要大半个月,我简直心急如焚。”整理完材料,他跟农化厂请了十天假,回到家里猛背数学、历史、政治。高考后,他填报的第一志愿是武汉大学,第二和第三志愿分别是华中师大和北京广播学院,结果被武大优先录取。
王家新记得,那一年他所在的湖北省的高考作文题目是《学雷锋的故事》,他写的是一个哑巴进饭店的故事,作文拿了满分。他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那一年的寒冷似乎还在我体内久久燃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