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勇也曾想过放弃。可他要是撂了挑子,孩子们怎么办?犹豫再三,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不仅如此,现在,妻子和父母也逐渐接受了他的“傻劲”。
任淑梅从小并不在江边长大,刚开始时,对划船一窍不通。但王勇偶尔外出学习、开会,孩子们上学就无人接送,现在,她学会了开船,王勇不在家时,她就主动顶替。
开船的事儿,父母帮不上什么忙,但老人家主动当起了“安全监督员”,经常绕着铁船一转个把小时,检查机器和船身。每天晚上,老人家都要看电视,一旦看到什么安全事故方面的新闻,马上就转告王勇,要他当心。
这儿的村民们除了种田外,大多都有些副业——养养蚕,种点烟草,可因为接送学生,王勇每天都得早起晚归,仅有的几亩农田全靠妻子侍弄,因为人手“不够”,王家至今没有“副业”,就连周末别人休息时,王勇也不能闲着,这是他修补铁皮船的唯一时间。
对于自己的儿子,王勇也有个愿望,希望他将来也能当一名老师,哪天自己老得实在干不动了,他能接替自己继续摆渡,让村里的孩子们有学可上。
当他和旁人说起这个想法时,妻子可不答应了。这个农村妇女扯着嗓门吼道:“你自个儿上了贼船就得了,别把孩子再往火坑里推。”
意义
曾有人问王勇:“送了孩子20年,你觉得这事儿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说不出什么大话来。”这个老师憨厚地笑了笑,“我只能说,我在一天,孩子们就能安安全全上学一天,我的命,也就是他们的。”
可如今,在村子里的很多人看来,“王勇老师家的事儿,也就是我们的。”
3年前,王勇家要盖新房,村里的邻居们都不请自来,主动上门来帮忙,而且不收一分工钱。到了房子上梁的那一天,光是酒席就摆了数十桌,从早上10点一直喝到晚上10点。
村子里一般人家的“随礼”,通常是30元钱,但大多数人给王勇包了50元甚至100元,在人均年收入仅有3000多元的村子里,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让王勇感动的事儿还有很多。
碑沟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春节前,村里都要“杀年猪”,这是东北农村里最为隆重的活动之一,而如果王勇不到场,酒宴不能开席。
2010年春节前的一天清晨,他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一个70岁的老邻居站在门口,拿着一条刚从江里打上的大鱼。老人说,王勇一直在送自己的孙子上学,心里过意不去,“只能用这条鱼表些心意”。
“我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缘能这么好。”王勇颇有些得意地说。
然而,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
有一次修桥,王勇自掏腰包,花了150元钱。一个村干部知道后,答应用村里的账户出这笔钱,但迟迟未能兑现。第二年,村里要改选,这个干部又找上门来,说如果投他一票,这年修桥的钱就由他来出,结果这个村干部落选,修桥又是王勇自掏了腰包。
铁皮船上配发的救生衣有5件,但王勇现在送的孩子有6个人,他只能从低年级到高年级分,最大的娃儿没有分到,家长有意见,找到了王勇。他一口答应道:“下个月,我从奖金里拿出钱来,给你补上。”
村里也有一些邻居议论纷纷,因为王勇的船要向家长收油钱,尽管不多,但一些不太清楚状况的家长,觉得“这是公家的船,王勇不该收钱”,有些人甚至还在背后说,“王勇收了这么多油钱,老赚了!”
曾经有一些明理的孩子家长,心里过意不去,找到王勇,想要塞给他一笔钱,却被他拒绝了。
“不计较,不计较。”说起这些和钱有关的事儿,他摆摆手说,“国家每个月给我发那么多工资,大家又都是父老乡亲的,难道钱比感情还重要吗?”
4月11日那天晚上,刚搭好的木桥又被河水冲走了。4月12日这天,水流湍急,王勇实在没法背着孩子过河。他从学生家长那儿借来了一艘小铁皮船。
这是刚刚入春的时节,前些天,宽甸县还迎来了一场降雪,举目望去,山上还满眼可见未化的残雪,在晨光的映照下,从嘴里呼出的寒气依然清晰可见。站在江岸边的人们为了御寒,都把手插在衣兜里。
只有王勇在忙活着。小铁皮船上没有桨,这个老师四处张罗,找了一块长条的木板代替。他用力地把铁皮船推进江里,然后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按顺序上船。
小船上装上了七八号人,猛地往下一沉,水位已经到了船舷边上。王勇站在船头,用木板轻轻划着水,小船晃晃悠悠地前进着,看得人提心吊胆。他身后的孩子们都很安静,小心翼翼地望着眼前的江面。
10来分钟后,小船慢腾腾地滑到了江对岸。王勇把孩子们一个个搀扶下船,接下来,他们只要翻过眼前这片巨大的碎石坡,再走上近半小时山路,就能到达学校了。
远远望去,这些背着鲜艳的书包,穿着亮色衣服的孩子们,成为灰暗的江岸边一个个鲜亮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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