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寒假里,年届四十的讲师项飞完成了一桩“人生大事”,就在元宵节前,他向自己的导师提交了一份10万字的博士毕业论文。这次读博经历,在项飞眼里不啻为“一次人生的突围”。
项飞曾经在一所中专学校任教,为了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他毅然辞职攻读硕士,可等到毕业时,就业已不太乐观,自己年龄也偏大,不得不重操旧业,在一所省属农业大学任教。
不过项飞发现,重返讲台时,“时代变了!”——“学校每年都有科研任务,包括论文与课题两大块,凡事必和科研挂钩,分房子、发奖金、评职称;没有科研成果,好事统统不沾边。”
一开始,项飞也逼着自己到处发论文,申报课题,可越来越发现,“这不是下苦工夫就能奏效的事”。
“年轻老师资历浅,加上学校没名气,即使掏得起版面费,论文也难发;课题得‘碰’,同样还要找人打招呼,否则,谁会相信一个毛头小伙子的实力。”项飞发现,周边的年轻同事一次次地申请,一次次地受挫。
“没有论文与课题,职称上不去,在学校里真抬不起头。”项飞感觉自己一度陷入了这样的怪圈:“课题——职称——教学,三者互相制约、互为因果:没有课题就评不了职称;没有职称就拿不到课题;没有课题和职称,就得承担更多的教学任务,更没有时间搞科研。”
“很多青年教师,都陷在里面,举步维艰,有的人消沉下去,心思放在校外,到处找活儿。”但项飞还算是“有眼光”的,他选择了考博,作为突破。
尽管3年来,不停地辗转两地,“把微薄的收入都献给了铁道事业”,还要协调教学与读书之间的矛盾,但项飞勇敢地熬了过去,即将修成正果。现在,通过自己导师的牵线搭桥,“在圈里混得越来越熟”,项飞拿到了两个横向课题,既丰富了科研成果,也补贴了家用。“有了博士学位,副教授职称应该是早晚的事。”项飞摸着毛发稀少的头顶,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要和那个群体告别了!”想起尚在煎熬的同仁们,项飞不免惺惺相惜:“科研是一个积累的过程,硕士刚毕业就搞科研,没有老教师的‘传帮带’,实在太难了。”在项飞看来,那些有科研经验的老教师往往是“各干各的”,即使青年教师被纳入课题组,“也是充数而已,不过,能参与课题,已经要感谢别人的提携了。”
“双肩挑”是必须的 学校扶持是应该的
在采访中,记者观察到,对于教学与科研的双重职责,大多数青年教师都表示认同,他们热爱三尺讲台,也渴盼在科研领域有所建树。
“对老师来说,教学与科研是天经地义的事,两者相互促进,可就一个人的精力而言,两者有着天生的矛盾。”李成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一直兢兢业业,力求教学与科研都能达到佳境。但是几年下来,日复一日的紧张劳作压得他透不过气,每当期末考核和职称评定时,看到日渐增长的量化指标,他也难免生出倦意:“简直成了教书匠和‘论文民工’。”
工作之外,生活的压力也让年轻的脊梁不堪重负。不尽如人意的工资待遇,也成为广大青年教师难以启齿的现实困扰。
“读博的时候,费用家里负担,在父母的庇护下,没有吃过苦,现在成家有了孩子之后,才感到生存的艰辛。”李成感到,“自己的感受与社会的认知,以及家人的期待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落差,一个男人的责任感与对职业的感受纠结在一起。”
作为过来人,年轻的教授徐锦认为,这与学校的发展有关。徐锦所在的学校进入“211”序列没几年,他见证了学校的跨越式发展。“‘二类’院校为了扩大自己的竞争力与影响力,不得不通过扩招与加大科研任务的途径,走上研究教学型的发展道路,新增的压力必须分解到每个教师的头上,但他们的待遇没得到相应提高。”
在徐锦看来,“简单的量化管理,是高校管理企业化的表现,看起来目标明确,理念先进,但是教师毕竟不是产品。”徐锦认为,“管理者需要考虑高校教学、科研的特点,以及教师现实的生存状态。”
“很多人都是从青年教师过来的,深知青年教师的艰难,更应该设身处地,为他们的发展搭建平台。”徐锦认为,很多学校大量的资源投入在副教授、教授身上,而青年教师更需要帮助,“不要等他们成为教授时,才能享受到这些。”
对此,姜涛也有一些具体的期望:“学校能考虑到师资梯队的建设,多出台一些扶持政策、奖励办法,或者设立一些专项基金,给青年教师以倾斜。”但他也意识到,“制度与氛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学校有着自己的难处。”
“一个学校的希望在于青年教师,而青年教师的希望在于看到希望。”徐锦认为,对很多“二类”院校来说,如果条件有限,不能立马为青年教师打造良好的科研平台,至少要提高他们当前的待遇,不能让他们“物质与精神上双缺失”,否则容易导致人才的流失。
“‘双肩挑’本身没有错,担子重,我们也不怕,可是路总要铺好,在起步阶段,需要有人扶上马,送上一程。”姜涛说,青年教师起码要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必在别人的催促下疲于奔命,才能腾出更多的精力,以更好的状态从事教学和科研。
(文中青年教师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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