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
2000年12月,新民市在市委组织部五楼召开“一村一名大学生”欢送大会,各乡镇街道的主要领导都被叫来参加。新民市原市委副书记郭德友主持会议,有十名“一村一名大学生”代表,胸戴红花坐在会场前排。
“三年后,可以根据个人政绩,择优录取为乡镇领导干部或普通工作人员。”郭德友的讲话令在座的大学生村官感到兴奋。
与吴冠群不同,邢曼丽对“下乡”从一开始就满怀憧憬。
那一天,邢曼丽在日记中写道:“会场挂着鲜红的横幅,市领导热情洋溢的讲话,会下,一张张和我同样年轻的脸上挂满着笑容。虽然在座的我都不认识,但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邢曼丽被分到了20公里外的兴隆镇新立屯村。会后,邢曼丽坐上兴隆镇领导的小车去了一趟镇政府,“认认门”。
“你们还年轻,下乡就是来镀镀金,三年之后会有更好的前途。”镇党委副书记邓世民临别寄语邢曼丽。虽然这样的话此前听过不止一次,可她仍然“热血上涌”。
更多的信心还来自省、市下发的红头文件。1999年沈阳市下发的文件中,规定大学生村官的工资比照全额拨款事业单位同等条件人员水平,工作满3年以后,可优先录用到乡镇党政机关或乡镇所属事业单位。
这样的美好前途,并没有在邢曼丽的生活中出现。真实的农村生活图景,在消磨掉一个娇惯的女孩子的好奇之后,滋生的更多是失望。
农村没有水泥城市的繁华和喧闹,只有枯燥和静寂。邢曼丽说,即使是住在镇上,她也怕天黑,看着家家炊烟袅袅,她的心却空落落的。吃的用的,根本没法与城里相比,她常常用方便面、麻花将就对付。从镇上到村里骑自行车往返要走50里路,刮风的时候眼里、嘴里全是沙,她骑不动车只好推着走,经常一路推车一路哭。
最初的几年,她一直相信会有“出头之日”,镇上有人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也被她一一婉拒了。她的想法很简单,干完3年,回城,她要在城里安家。
9年过去了,她已31岁,还在村里,孑然一身。
政绩
下乡9年,吴冠群依旧保留着大学时的习惯:上网、集邮、听摇滚,尤其喜欢汪峰的《飞得更高》。“歌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吴冠群说,“是男人就应该这样。”
农村生活的开始,他给村主任当助理,跑腿打杂。后来,计划生育,财务管理,土地调整,征收农业税,甚至调解纠纷,修路搞卫生,绿化道路,他都干过。作为村干部里的最高学历,他还要负责整材料、写汇报。
一年后,手脚勤快的吴冠群在村里入了党,并转任村支部副书记。他决心做出更大的政绩,在他看来,有政绩就能早点走出农村,跻身国家干部行列。
这一年,葡萄酒市场前景看好,而用于原料的酿酒葡萄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恰好村里的大棚种了多年棚菜,需要换茬,在吴冠群的建议下,村委会决定发展酿酒葡萄。
吴冠群主动提出承包40亩作为试验田,他的想法是,为村民摸索经验,也为自己“整”点政绩。可天不遂人愿,开头两年,一亩地葡萄只能产三四百斤,勉强能支付雇工钱。第三年,葡萄亩产达到1200斤,但市场行情却开始变坏,这一年就亏了两万多。此后价格一直下跌,到了2005年春天,酿酒葡萄基本上没人要了。
试验虽然失败,但他却因此成了全村的免费技术员。2005年,吴冠群被借调到镇政府工作,“其实就是当临时工”。先在合作医疗办公室干了半年,2006年取消农业税实行村财乡管,他又去镇经营站兼任会计,“经营站负责全镇16个村的现金和总账”。
2008年,镇民政办缺人手,吴冠群又兼民政办干事,全镇的低保、五保还有优抚的审批报表等都由他一人整理汇总。
至2009年4月,吴冠群已身兼五职,经营站会计、民政助理、组织干事,加上朱屯村副书记、远程教育管理员。“哪个部门有活就到哪个部门干。”吴冠群说,“其实不是缺人,而是别人不愿意干。”在镇上,他因此被称作“万金油”。
虽身兼五职,但工资只有一份。“2006年之前,工资一直是每月525元,2006年之后,参照事业单位调至840元,2008年起每月工资948元。”吴冠群说。
141名下派大学生中,先后有40多人被借调到乡镇。“大家都拚命干活,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吴冠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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