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当今中国大学毕业生就业问题空前严峻。2007年有六七十万大学毕业生没找到工作,2008年将超过100万。前几年高校扩招,现在进入毕业高峰。又遇到国际金融风暴,全球经济不景气,外贸依存度过高的中国难以独善其身,不少中小企业关门,或大批裁员,正常的企业用人也趋于谨慎,减少了就业岗位。一增一减,撞到一起了。
毕:毕业生和家长着急,国家领导人也着急。温家宝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说,最担心的是两件事情,都跟就业有关,一是农民工返乡问题,二是大学生就业问题。他说,政府必须把大学生就业问题摆在首位,并提出四条对策:第一,一些重大的科研专项吸收研究生和优秀毕业生参加;第二,一些大型企业尽管有困难,一定还要吸收、留住大学生和研究生,留住有真才实学的技术干部;第三,学校的科研专项可以吸收学生参与研究,延长他们在学校学习和研究相结合的时间,这样既解决他们工作问题,还为今后的实践打下基础;第四,总还是有一部分同学,可能要从事与自己专业不完全相符的工作,但这是暂时的现象,我们不希望这样做,因为岗位很紧,所以你们先找到工作,解决生活问题,然后,随着我们经济复苏再调整工作。
梁:这些办法固然不错,恐怕不足以解决上百万大学毕业生的就业困难。有相当数量的大学生,连和专业不相符的工作也找不到。现在上大学费用很高,不少家庭为了供孩子读书,节衣缩食,把家底都翻出来了。有的贫困生是贷款读书。如果毕了业还没处挣钱,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
毕:计划经济时代,国家把大学毕业生全部包下来。不论分配到党政机关、国营工厂,还是事业单位,都是国家干部。当时大学毕业生数量少,一年才20万,国家包下来没问题。现在,已经增加到一年600万。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和国有企业,只能录用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毕业生只能面向市场,选择民营企业、外资企业。有人提倡大学生独立创业,但刚毕业就创业,少数人或许成功,对于多数人并不现实。
梁:现在解决问题的思路主要是财政出钱,给大学毕业生设置岗位,不论是当村官、支教,还是当科研助理,都是如此。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是治本的办法。如果让更多的人吃“皇粮”,让已经臃肿不堪的财政供养队伍更加臃肿,这样下去纳税人负担不起。有学者按人们的活动划分政治、经济、社会三大领域,把社会组织相应地分为三类,即政府组织、营利组织和非营利组织。如果说政府组织是第一部门,营利组织也即企业是第二部门,各种非政府和非营利组织就是第三部门。第三部门就是常说的社团组织,如果能够正常发育起来,会给大学毕业生提供广阔的就业空间。
毕:中国不是没有社团组织,但现存的社团组织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官办的社团组织,比如你熟悉的作家协会,实际上有行政级别,工作人员占的是行政或国有事业编制,工资是财政全额拨款,其实是变相的行政机构,大学毕业生想挤也挤不进去,社会进步也不应当让更多的大学生挤进去。还有一种是民间自愿结合、自我发育、自筹经费、服务社会的社团组织,比如我们知道的自然之友、绿家园志愿者。这类组织是公民社会的细胞,有活力,有生气,在环保、扶贫、教育、维权等公益领域做得有声有色。但民间社团目前注册登记很困难。很多社团因为找不到政府机构做主管单位,活动了多年,也不登记,或申请登记得不到批准。得不到登记的民间社团,吸引有职业的公民业余参与问题不大,吸引已经离退休的老年公民参与问题也不大,但为大学毕业生提供正式就业机会,就很困难。
梁:在西方国家,受过高等教育的公民,选择民间社团就业是很正常的现象,既能获得合法的收入,有发展空间,也能受到社会的尊重和认可。但目前在中国,决策者还只想到在第一部门和第二部门安排就业,没想到第三部门,尤其是民间社团也是大学生毕业的出路。其实,随着中国的社会转型,非政府非营利组织发展很快,据民政部统计,已经达到近50万个,实际数量可能更多。如果每个组织录用一名大学毕业生,这是多少就业岗位?我不否定大学毕业生当保姆,但对大学毕业生来说,到民间社团做事,总比当保姆更爽一些吧?
毕:现实情况是,民间社团有强烈的发育要求,但没有必要的制度空间。学者李凡看得很准:“原来的社团登记管理条例有两个目标:一是限制社会组织发展,既要控制社会组织的数量,也要控制社团发展,有选择地发展社团;第二要严格控制社团的运作。”在这种环境里,民间社团活动很难。吴敬琏先生、江平先生的社会地位不低了吧?一个当过全国政协常委,一个当过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中国政法大学校长,但他们发起创办的上海法律与经济研究所险些夭折。茅于轼等先生创办的天则经济研究所影响够大的吧?但前几年也差点休克。名人尚且如此,无名之辈要想成立个社团,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梁:为缓解大学生就业难,决策者也应当尽快拆除门槛,让中国的民间社团发育起来。(梁子民 毕文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