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林天宏
放浪形骸、一身恶习的浪子,和举止稳重、受人爱戴的大学校长,两者之间的差距会有多大?
1895年,29岁的钟荣光考中举人。之前,他在广州文坛早有“浪子”之称,中举之后更加玩世不恭,吃喝嫖赌无所不通。其时,科举作弊之风盛行,他甚至兼职做过枪手,在贡院为其他考生代笔,从中获利。
不过,用了不长的时间,钟荣光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钟举人成了人们口中的“钟校长”。这种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转换,发生在1896年。刚加入兴中会的钟荣光,一改放荡不羁的作风,短发洋装,与清廷决裂。随后,他加入了美国教会学校岭南学校,成为该校的总理教务长,主管学校事务。
从那时起到离世的1942年,他的大半生精力,都致力于他一手创建的岭南大学的现代化进程。
学校初办时,条件简陋,仅有木屋两座,男女生共61名,全部寄宿。这使外界非议纷纷,钟却我行我素。这是中国最早男女同校的大学,比北京大学1920年开禁,整整早了16年。
那个年代,中国办学的一大难题就是经费问题。而钟荣光的劝捐能力极强,被形容为“能掘土为金”。岭南大学多次濒于破产停办边缘,都有赖于钟荣光全球募捐,开辟财源,以渡过难关。
从1909年到1910年两年时间里,他走遍北美16个城市,请来有名的戏班,附带展出广州和岭南学校的照片,以唤起华侨们对故乡的感情。据说,有些远赴美洲打工的华侨,一见钟荣光便招手说:“钟先生,你又来了!”然后打开箱柜,捐出平日积攒的金钱。
1927年,岭南学校改为岭南大学,钟成为首任校长。虽是基督徒身份,但他却从不要求他人皈依基督教,推崇信仰自由。他从基督教义之中撷取平等、博爱等理念,结合儒家的“大同”古训,教书育人,并且身体力行。
不过,待人宽容的背后,却隐藏着治学的严谨。岭南大学规定,考试舞弊会被视为最不诚实之丑闻。学校要求学生每日下午必须在户外运动一小时;凡上课、自修在宿舍内私藏食物者记过;内务不整者记过;私藏火柴者被视为抽烟记过;体操时制服不整者记过……
这样的办校风格,与人们形容的钟荣光的相貌“温而厉”极为吻合。有学生曾这样传神地描写过他们的校长:“钟先生一表人才,体修长,貌清癯,双目含笑。和易近人,心慈而口讷。谈言演讲之间,辄助以手势而表其心意,偶插英语,杂以婉转土音,异常悦耳。日常穿洋服,结长狭领带,头戴巴拿马帽,手持行杖,目戴眼镜,气象朴实,与归国华侨外表无异。其出也,既无私车,亦无专船,除公共交通工具外,常劳步履。在南方炎热天气之下,仆仆东山与惠爱马路之间,每每抽巾拭汗,脱帽扇凉,市民肃然目送,相顾而言曰:此岭南大学钟荣光校长也。”
在钟荣光的一手操持下,这所大学从原本的文理两个学院,扩展为拥有商学院、农学院、工学院、医学院等现代学科设置和学术精神的综合性大学,它成为中国第一所与美国名牌大学互相承认学位、交换留学生的大学。在民国时期的中国教育界,甚至流传着“北有蔡元培,南有钟荣光”这句话。
作为著名的大学校长,钟一生结交权贵无数,经手款项极巨,却从未以此谋个人之私,他衣着朴素,虽有烟瘾,但一生抽的都是最为廉价的手卷纸烟。
但他的大学规模之大,令人惊叹。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岭南大学并入中山大学。在被撤校之前,一位外国驻华大使曾到校参观,他发现,岭南大学里不但有校警队,甚至还专门设有岭南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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