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临近,名山大寺的烧香拜佛客里,多了高三考生和家长,不辞辛苦地赶头香,不吝金钱地烧高香、做布施,凝神虔心,祈求保佑孩子高考顺利——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但发现这烧香拜佛客里,还有高三老师在默念着“保佑我校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顺顺利利,考出好成绩”时,仍有些诧异和不自在。因为这拜佛的老师并非个人行为,而是广西某中学每年“派出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作为代表”去烧香许愿的。而有资格入选的学校祈祷代表,还有不少条件:太年轻的不行、离过婚的不行、业务差的不行……去的全得是“精英”。
忽然就想起了《祝福》。改嫁过又死了儿子的祥林嫂,若生在新时代在这所学校当了老师,到头来也许还要有受歧视的焦虑和不快。业务再娴熟,也只有默默出力打下手的份儿,不能在最关键的节点上露面——谁叫她不幸象征着坏运气呢。
这个关键的节点,对于学校和学生,就是升学考试。其中最重要的一关,是几天后即将进行的高考。在独生子女时代,一个孩子的读书和高考早已成了一个家庭的头号大事,主宰着家庭所有成员的作息、饮食、情绪、举止……甚至整个社会都心甘情愿地扮演着为高考服务的角色。
当然,少不了老师这个群体。
不必给烧香拜佛的学校和老师扣上迷信的帽子,哪怕在我们的既有观念里,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信科学奉道德的人类灵魂工程师。他们日常对学生的教育中,应该是摒弃运气、投机之类侥幸想法,靠踏实勤奋和实力走人生道路、获取成功的。但高考当前,师生的辛苦勤勉将见分晓,惟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对运气的努力争取了。如果能够因此而帮助学生解压取得好成绩、自己带的班或整个学校升学率走高,谁又会拒绝去做呢?
佛山寺庙在今天的中国,实在已被当作了遍布各地、人人得以轻松走进去的一座连锁“心理工作室”,许多拜佛烧香者,未必是虔诚的佛教徒,而是“临时抱佛脚 ”,以此纾解精神压力、获得心理安慰的。这原本就是更重人际伦理的中国人对于佛祖的特有态度。普通人但遇家人生病、生意或事业不顺、感情困扰之类一己私事,很容易将佛祖当作倾诉心愿、实现自我心理救赎的一种仪式。何况是全民都患上了焦虑和脆弱症的高考呢!
事实上,老师正是整个高考压力链条上最疲惫不堪、易受忽视的一个环节。每个学生、家长只是高考关口的过客,只有教师是年复一年承受着紧张、焦虑等沉重心理压力的一群。外在,有学校的绩效考核利益攸关和家长们的殷殷希望;内里,有在竞争中维护职业声名的本能。他们同样被裹挟在“爬向金字塔尖尖”式的竞争队伍里,许多人,会带着无力的挫败感,要求诸运气,问诸神佛。
如果我们的社会对于人才的评判和选择的单一化标准不发生改变,那么,老师就是高考焦虑症患者中最值得关注的人群,没有他们的心理健康,便没有孩子的健康成长。姜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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