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们的春天是怎么来的?
对西门庆这个艺术形象我一直没有好感,但是近十年来,有些人却兴趣十足——先前是两家抢夺,现在是山东的阳谷、临清与安徽省徽州三地举起“西门庆故里”招牌,竞争不息。西门庆这支野百合也成为脸上贴金的妙招,想那西门郎,如今在泉下也必然乐的天翻地覆,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金瓶梅》的确不应该背负淫书的污名,其当之无愧的是一本名著,其中的文化也值得我们研究。但是当西门庆也被“拨乱反正”,一改在传统文学名著中“大淫贼、大恶霸、大奸商”的艺术形象,华丽转身成为当地政府追捧的文化产业英雄,这就让我十足的汗颜了。
不可否认,在这场故里之争中,浸泡了传统文化中闷骚暗流的风月旨趣的确推动了当地的经济和民生发展,然而更值得警惕的文化产业英雄神话的铸造是以从根本上将世俗心理和我们一直固守的价值观摧毁来交换的。诚如报道所言:俗文化的风行,风月文化搭台,风月经济唱戏,使得西门庆这样的反面典型背后所蕴含的巨大开发价值被正视,甚至连孔孟之乡也放下斯文,以至于西门庆府邸两省三地,日夜笙歌,真可谓“野百合也有春天”!
一个社会对文化的追求反映了这个社会的品格,即人的素质。这种搭建在风月文化上的经济发展我不敢说不好,游人趋之若鹜我不敢说不行,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种担忧。当一个社会把“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奉为至宝,当社会关注中高官腐败不敌涉案的明星绯闻,当贪官能为贪污腐败找出一大堆“高尚”的理由,当暴力犯罪、贪官艳情总能引来社会惊羡——我在疑惑我们到底在构建一个怎样的价值观,一个怎样的未来?而今,“(西门庆)一生风月供惆怅,(‘西门庆故里’)到处烟花恨别离”的虚假繁荣浮华又究竟在引导我们走向哪里?
我最担忧的是,今天西门儿郎可以成为经济发展一大噱头,明天是不是秦桧也可以站起来?如今西门郎是“文化产业英雄”,那秦丞相以后就可以是“民族统一英雄”(有某些专家提过此观点)。我们是一个人性化的社会,必须“开放思想”,让西门郎恢复名誉,让秦丞相重归历史。如此可能“甚好”,但是我们又该置武松和岳飞于何处?如此解放思想让我心痛。或许我是多想了,但是在一个追求务实的时代,一些飘渺的东西也不为我们所珍视了,甚至在被丢失。
想来,原因可能在于地方发展的思路已经无法延续,用郎咸平的话说已经进入用明天的生产过剩消耗今天的生产过剩的时代。这就使得对于文化资源的开发陡然加重了分量——倒腾名人故里,甚至到了臭名远扬的“名人”,这于文化、于百姓的长远益处并不大,而且这种“被经济”,其实恰是一种“没文化”的表现。
没文化很可怕,但是乱扯文化的大旗更可怕。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但是也已经没有太大空间给我们折腾了,现在连传说中的三皇五帝、牛郎织女、孙悟空等都有了“故里”,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出现呢?或许,“西门庆们”的春天就是这么来的。但是这个所谓的“春天”一点也不让人惬意。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春天”来的恰是时候,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寒冬,因为我只看到了前路上陷阱重重。我不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冬天离文化的春天有多远,恐怕雪莱也不能告诉我,因为没有人争他,炒作他,让他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王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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