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红楼梦》,现虽多认为主要由北京方言写成,但南京读者细看之下便会发现,南京方言仍散落在整部《红楼梦》之中。曾有南京学者考证认为,仅《红楼梦》前八十回,便出现了1200多处南京方言,像我们熟悉的“韶”、“恶赖”、“安生”等南京话,都能在《红楼梦》里找到,而贾母、贾宝玉、林黛玉、王熙凤等人,都会说地道的老南京话。
曹雪芹“母语”是南京话
曹雪芹家祖孙四代在南京生活达六十三年之久,几乎可称得上是“金陵土著”了,南京方言应该是这一家族的主要方言之一。因此,以北方官话为基础语言的《红楼梦》中出现大量南京方言就不足为奇了。南京学者金正谦、毛积源和颜文敔就曾在《<红楼梦>南京方言考辨》一文中摘录出了《红楼梦》前八十回中出现的1200多条南京方言。他们还认为,尽管曹雪芹在13岁时家族被抄,返回北京,但在曹雪芹周围,说南京方言的人应该很多,尤其是那些家养奴才、仆佣以及他们的眷属。即使在曹家抄家后迁居北京时,也会有部分家奴随主北迁,因此南京话可说得上是曹雪芹的“母语”。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更为南京方言保留了很多古貌。
《红楼梦》里就有“韶”
“韶死了”、“韶得不得了”——南京话里嫌人话多,不说“唠叨”,说“韶”。“韶”现在已是最有代表性的南京话之一,而在《红楼梦》第二十四回里便出现了这一典型南京话:“贾芸听他韶刀(叨)得不堪,便起身告辞”。
第九回中:“茗烟在窗外道:‘……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我们……’”“硬正”读作en'zen(去声),也是一个典型的南京话,表示“强硬”、“不服软”等意思。现在我们也会说:“这个人的后台硬正得很”。
南京方言中常常用“稀”来表示“非常”的意思,比如我们说“煮得稀烂”,就表示煮得非常非常烂。《红楼梦》第五十回便有:“已预备下希(稀)嫩的野鸡,请用晚饭去罢,再迟一回就老了。”
另外,南京方言中往往在形容词后加“些个”表示程度,像我们今天常会说的“下手要狠些个”、“快些个噻”等。《红楼梦》中也有这样的用法,如第六回里周瑞家的说王熙凤“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
贾母南京话说得最“溜”
“ 嚼”、“嚼蛆”在南京话中是骂人的话,带有戏谑意味的“议论”的意思。《红楼梦》中多处出现这个词,像第九回:“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有这些蛆嚼 ’”;第二十四回: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的便止了步,问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就连林黛玉也会说,第五十七回:黛玉啐道:“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
《红楼梦》书中,林黛玉口中经常会冒出些南京话来。如第十八回: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南京人都晓得有句俚语叫“眼睛一睁,不得安生”,是指小孩子早晨一醒,就动个不停。因此“安生”一词在南京话里就是指“安静、安定”。第二十回中,黛玉道:“我作践了我的身子,我死我的,与你何干?”这里的“作践”也是南京话,意思是“糟蹋”。
贾宝玉南京话说得也挺地道。第十七回里,宝玉道:“你也不用铰,我知你是懒怠给我东西……”“懒怠”南京人说成lan de,意为“不愿意(做某件事)”,有时有“厌烦”的含意。
《红楼梦》的主要人物里,贾母的南京话大概算说得最“溜”的了,这大概和贾母是金陵世家史侯的小姐,算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有关。像第三回里贾母向林黛玉介绍王熙凤时便说“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辣货,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南京人对凶狠的女人就俗称为“泼货”、“泼辣货”。尤其典型的是第四十四回贾母骂贾琏的一段话:贾母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南京人常把喝酒戏称为“灌黄汤”,骂人时把睡觉说成“挺尸”。此时的贾母活脱脱的一个南京老太太骂晚辈的腔调。
《红楼梦》里有消失的南京话
长期研究《红楼梦》方言现象的范志军认为,《红楼梦》中有很多保留南京方言“古貌”的语言,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再保留在如今的南京方言中了。
第六十一回,林之孝家的向平儿形容“秦显的女人”的长相时说她:“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老南京人都知道“孤拐”指的是颧骨,这个词在南京话中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
老南京人还会把“偷偷摸摸”说成“鬼鬼唧唧的”,如今也已不太使用了,而《红楼梦》第六十一回中便有:“鬼鬼唧唧的,不知干些什么事”。
除此之外,书中像“马子盖”(即“马桶盖”,一种儿童发式)、“小杌子”(一种没有靠背,低矮的小凳子)等名词现在南京方言中也基本上不再使用了。
本报记者 金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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