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陈忠实的《白鹿原》获得茅盾文学奖。当年,陈忠实就酝酿再写一部长篇小说,时间节点在《白鹿原》之后,写20世纪后50年代的乡村生活。其后若干年,他就一直在准备,在构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打了个比方,“矿石大家都有,但你把它炼成粗钢还是精钢,这要看谁的思想深刻,谁的冶炼容器大。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大的容器。一个作家对创作形成有自信的理解,要花很长时间,这个过程我现在还没有完成。”17年过去了,陈忠实的钢炼成了吗?日前,记者就此采访了来渝参加中国作家年会的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忠实。
《白鹿原》改编
让专业编剧来做这件事吧
重庆晚报:从1993年《白鹿原》出版,就有影视公司要购买改编权,中间经历多次波折。最近西影集团决定开拍电影《白鹿原》,初定王全安任导演,传言投资1个亿,你知道这个消息吗?
陈忠实:2001年,他们从我这里获得了《白鹿原》的拍摄权,结果过了七八年,中间有几次动静,但终究还是没有做成。现在又重新获得了《白鹿原》的拍摄许可,我当然希望他们这次能做成功。至于以前为什么没有做成,我想,还是剧本的改编难度太大。
重庆晚报:作为原作者,你想过亲自改编《白鹿原》吗?
陈忠实:不会,小说和电影、电视剧是完全不同的表达方式。《白鹿原》里面上百个人物,要在两个多小时内完全展现,是不可能的。而且电影要求故事性很强,但小说并没有一个连续的完整的故事。还是让专业的编剧来做这件事吧。
重庆晚报:那将一部50万字的长篇小说改编成两小时的电影,你有什么期待?
陈忠实:《白鹿原》这部小说人物众多,情节复杂,时间跨度也很长。原来说两个多小时,我担心包容不了,要把小说中的重要人物、重要事件都包容进去,对敏感事件也不回避,我就给他们建议,要做就做好,拍上下部。他们说考虑。
当下农村
缺乏了原来的那种生气
重庆晚报:你当初写《白鹿原》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农村,如今还经常到农村吗?
陈忠实:现在农村去得少啦。当时创作成为专业以后,我就从城里搬回乡下老家(西安东郊灞桥区西蒋村:编者注),直到《白鹿原》出版,才迁回城里。没有在农村的生活,就没有《白鹿原》的创作。
重庆晚报:你现在回去还能找到当时的那种和老乡们一起下棋、聊天、吼秦腔的感觉吗?
陈忠实:现在找不到了,那个气氛根本就不一样了。现在的农村比80年代的农村变化很大。我能感觉到的是一种萧条。为什么?青年、壮年都出去打工去了,乡下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这样农村就缺乏了原来的那种生气。你像80年代到90年代初,我们老家年轻人很活跃,老年人也很活跃。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能编出顺口溜来的农民,甚至是文盲,出口成章呀。他拿农民语言、乡村语言,编得朗朗上口,一编出来就成为民歌流传了。现在我回到家乡去,来来回回碰见的,都是老年人。所以乡村那个氛围跟80年代那个氛围完全不一样了,萧条得很。
写作生活
写不动新的长篇了
重庆晚报:从白鹿原出版到现在已经17年了,还会不会有新的长篇写作计划?
陈忠实:写不动了。哈哈哈……体力上和心理上都写不动了。
重庆晚报:不再写长篇了?这会不会是中国文学的一种损失呢?
陈忠实:现在有那么多的作家都在写长篇,中国现在不缺长篇啊,现在1年有1000部长篇小说出版。
重庆晚报:但是没有再出现像《白鹿原》这种特别有影响力的作品啊?
陈忠实:现在有很多优秀的作品。(有哪些作品让你印象深刻呢?)……哎呀,这个不好说,我读得很少。说真话,这十多年来,我整天忙着干什么?给各种年龄档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文学创作者写序。所以当代很多优秀的长篇小说,我都没时间去读。因为我写序,就要去读他们的作品,那个阅读量很大呀,占据了我大量的时间。
重庆晚报:除了写序,做得最多的什么?
陈忠实:写散文,还写了一些短篇小说。2001年我恢复写小说,对写短篇小说和散文兴趣陡增,这些年我一连出了几本散文集。
重庆晚报:是不是没有更好的题材让你有创作长篇的冲动?
陈忠实:这个话我就不说啦,不能再说啦……
【切片】
陈忠实的一天
●早上7点起床。
●起来后喝点水,然后吃早餐。8点左右到工作地方去,开始工作。
●中午吃饭之后,稍稍休息一下。
●下午2点继续工作,或者见一些朋友,参加一些必要的活动。
●六点钟,回家吃饭。
●有时候晚上要会见一些朋友。
●晚上10点以前睡觉。
【链接】
《白鹿原》票选为30年最佳长篇
最近,著名文学期刊《钟山》邀请12位文学评论家票选中国30年(1979―2009)最佳长篇小说,根据得票情况,前十一部(其中后四部得票相同)作品依次为:陈忠实《白鹿原》、王安忆《长恨歌》、阿来《尘埃落定》、张承志《心灵史》、余华《许三观卖血记》、刘醒龙《圣天门口》、贾平凹《废都》、贾平凹《秦腔》、莫言《生死疲劳》、王蒙《活动变人形》、李洱《花腔》。
【记者手记】
他其实很累了
本以为陈忠实这位中国当代文学的大师会很难采访,谁知电话打通,他很爽快地同意了。采访前,他特意叮嘱记者,说手机快没电了,如果等会断掉了,就等他换块电池,再打过去。半个多小时的采访,老人的语速很慢,感觉每一个问题,他都要尽力去思索。言谈中,他不时爽朗大笑,朴实,亲切。
性格中的淳朴,让陈忠实似乎很难去拒绝人家的请求。就像接受这次采访,他其实很累了,但还是要进行下去。陈忠实告诉记者,这些年,很多文学的、非文学的活动,占据了他不少的时间,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耗费了他很多精力。记者在网上,甚至搜索到陈忠实为某场比赛开球的消息。他也想过再写一部厚重的长篇小说,去表现 20世纪后50年的历史,但终究对20世纪后50年的理解,达不到“能让自己灵魂激荡不安的那种体验”, 达不到当年写《白鹿原》时的那种自信。
记者 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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