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是不是诗歌比较容易翻译?
顾彬:不是,根本不是,因为我也是诗人,所以对我来说翻译诗,比方说翻译北岛,把他的诗翻成德文诗,我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的背景和我的背景一样,我们都是从朦胧诗派而来的,另外我们都受到了唐朝诗的影响。
窦文涛:表情也都比较忧郁。
顾彬:也可以这么看。
窦文涛:我觉得,您知道像中国人,他会认为德国人,我们会觉得容易刻板,或者说这种绝对标准,比如说在他这里我就能够感觉到,比如说你说莫言的书,又回到了中国章回体,借鉴章回体,觉得落后,你没有新的形式。
可是我也记得我听过阿成先生,他对一个中国作家的评价,他反倒说过去几十年来,很多中国作家没有注意到我们传统小说当中一个宿命的主题,比如说红楼梦,章回体,这种命运的轮回,宿命,他倒觉得又把这个给借鉴过来,是一个好的做法,好的评价,这个您怎么看呢?
顾彬:你好像没有看过阿成其他对中国当代文学进行的批判,他说过现在中国当代作家他们写的都是中学生写的东西。另外中国当代文学,可以跟一个4岁的孩子比较起来,当然还是走路,旁边还需要两个人帮他的忙走路。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阿成比我更可怕,完全否定中国当代文学。
窦文涛:顾教授我还听过您批评中国当代作家,说1949年以后的作家光想当官,1979年以后的作家光想出名、挣钱,甚至还说中国当代作家叫胆小怯懦,不能够发出一个国家的声音,解释一下您认什么是一个国家的声音?
顾彬:如果一个国家有问题的话,国家也需要一个人站起来,谈一谈国家有什么问题,在德国比方说格拉斯,小说家,他觉得我们有问题的话,他会不怕什么,公开地说,他有没有道理,是另外一个问题。我非常羡慕他,他敢怎么说,敢怎么做。
窦文涛:但是你没有考虑到中国作家生存的政治环境,甚至是经济环境等等这些,对他的制约吗?
顾彬:但是一个作家应该不考虑这些,他应该听他的心,他应该听他的良心,他应该作为一个国家的良心。
许子东:最吊诡的就是当中国作家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的话,你越坚持作家这一条,你越能够说出国家的问题,你要是整天想着中国,我出去我是一个代表团,我代表国家,我整天在宣传国家的形势,你丧失了你作家的责任,其实你两样都代表不了。
窦文涛:现在我跟一些中国作家聊天,我发现他们聊天都是跟商人似的,卖了多少,什么码洋,我都听不懂这些词,挣了多少钱等等。我就想起你说的,说在国外你们中国当代文学人家是当通俗文学来读的。
窦文涛:你认为金庸是通俗文学,而且你觉得你看不下去,为什么看不下去呢?
顾彬:因为他用的方法是已经过失的方法来讲故事,另外1945年以后,基本上一个真正的小说家,不能够再讲什么故事,这个故事时代过去了。但是我应该承认,好像现在还有一批人,他们需要一个小说家给他们讲什么故事,因为他们没办法了解到他们生活实际等等,所以这是一个原因。
为什么在德国当代小说家不一定受欢迎,你应该知道,德国出版的70%都是翻译本,另外德国当代看中读者,她们大部分都是女的,她们基本上喜欢看外国小说。
许子东:哈利波特。
顾彬:她们基本上喜欢看中国小说和美国小说。
许子东:她们喜欢看中国小说?
窦文涛:故事性强。
顾彬:也应该说莫言有些部分写的不错,这个我承认。
许子东:受德国妇女的欢迎。
顾彬:但是她们都是大学毕业的,现在德国40%的人是大学毕业的。
许子东:所以普通读者其实也是知识分子。
窦文涛:许老师你认不认同他所说的故事不重要,小说应该千锤百炼语言呢?
许子东:从纯文学角度讲是这样,从大众文学的角度讲故事是重要,这个永远是两种,就像一个人类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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