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上午,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与采访全国“两会”的中外记者见面。在回答台湾记者提问时,温总理动情地讲述了传世名画《富春山居图》的故事。
这幅画,一半在台北,一半在杭州,“画是如此,人何以堪”。总理“希望两幅画什么时候能合成一幅画”,用画的合璧寄语两岸的团圆。
从元代绘就至今,《富春山居图》已历600余春秋。人世间沧海桑田,山水依旧,此画却分作两半,翘首相望。一缕乡愁,隔在浅浅的海峡。
人同此心,心同此情。《富春山居图》的传奇故事,蕴含着两岸同胞共同的情愫。
画中兰亭
在位于杭州市中心的浙江博物馆武林馆区,三楼书画展厅,一幅长卷平铺舒展在大型展柜中。LED灯散发的冷光下,画卷上已经泛黄的画纸更显年代悠远。
这幅长卷宽30余厘米,长足有6米,但前后多是题跋,真正的画作,只是画心处横51.4厘米、纵31.8厘米的一幅古画。长卷引首处四个大字“富春一角”,道出了这幅古画的显赫身世——它就是温家宝总理提到的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富春山居图》,不过不是全部,只是“一角”,不足全作十分之一。这尺许画卷中,淡雅笔墨勾勒出一山一水一丘一壑,自成气象,别有意境。
因为在“两会”上被温家宝总理提到,这幅承载了太多悲欢离合的国宝画作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慕名而来的参观者是幸运的,正在浙博武林馆区展出的《山水之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与馆藏明清山水画》,是《富春山居图》入藏浙博50余年来第4次公开展示,而且时间长达3个月。此前,《富春山居图》公开展出最长的一次为10天,最短的一次,仅仅1天而已。
被浙江博物馆视作“镇馆之宝”首位的《富春山居图》,历来是重点保护对象。对纸张脆弱的古画来说,温度、湿度的变化和灯光直射,乃至每一次展卷,都可能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害。因此,《富春山居图》长久以来被深锁库房,妥善保存,很少有人能够一睹其真容。
“以前浙博展出条件欠缺,这幅画很少拿出来展出,直到去年12月底,武林馆区建好后展出条件才改善。书画展厅的第一个展览就是《山水之间——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与馆藏明清山水画》。”浙江博物馆常务副馆长陈浩说。
在浙博武林馆区,安放《富春山居图》的展柜是从德国进口的,24小时恒温恒湿,连展厅的灯光都选用了光线柔和的冷光源LED灯。这样的展出条件在国内的博物馆中也不多见。于是,《富春山居图》才得以“破天荒”地公开展示3个月。全国“两会”之后,参观者骤增,浙博又临时决定,将展期从3月20日延长到5月20日。
以画作的咫尺片段就堪当稀世珍宝,《富春山居图》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呢?
浙博的展板上这样介绍,《富春山居图》纸本水墨,高一尺余,长二丈四尺,是中国古代水墨山水画的巅峰之笔,被誉为中国山水画长卷“第一神品”。图绘富春江两岸秋初之景。开卷描绘坡岸水色,远山隐约,接着是连绵起伏,群峰争奇的山峦,再下是茫茫江水,水天一色,最后则高峰突起,远岫渺茫。山间丛林茂密,点缀村舍、茅亭,水中则有渔舟垂钓。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层次分明,大片的空白,乃是长卷画的构成特色。笔墨上已显然取法董源、巨然,但更为简约利落。山石的勾、皴,用笔顿挫转折,随意而似天成。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
“《富春山居图》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晚年的代表作。这幅画有‘画中兰亭’之称。”陈浩告诉记者,“它对中国山水画的意义,就像王羲之《兰亭序》对中国书法的意义一样。”
只是,画中兰亭的真迹已一分为二,天各一方。浙博所存,乃画卷前半卷,世人称之为《剩山图》。后半卷《富春山居图》又称《无用师卷》,纵33厘米,横636.9厘米,现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在稀世珍宝数
以百万计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富春山居图》同样是“十大镇院之宝”之一。
黄公望(1269年-1354年)本名陆坚。幼年被永嘉(今浙江温州)一位叫黄乐的老翁收为义子。黄乐很喜爱陆坚,初见他时曾言:“黄公望子久已。”所以,陆坚改名黄公望,字子久。
黄公望曾在元大都做过书吏,因上司贪污,他受连累被抓进大牢。出狱后,黄公望改号“大痴”,从此信奉道教,云游四方,以诗画自娱,并曾卖卜为生。
年过五旬的黄公望隐居富春江畔,师法五代宋初的董源、巨然一派,潜心学习山水画,为明清画人大力推崇,成为“元四家”(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之首,开启了元明清文人山水画的路子。
《富春山居图》是黄公望79岁高龄时开始创作的。一次从松江归富春山居,偕好友无用禅师同行。应无用禅师之求,黄公望就在他的山居南楼援笔作此长卷。但他经常云游在外,而画卷留在山中,只得“逐旋填札”。经过三四年之后才题款,但最后何时完成,不得而知。清王原祁在《麓台题画稿》中说是经营七年而成,黄公望自动笔至去世恰恰是七年,堪称呕心沥血之作。
《富春山居图》完成后不久,黄公望就离开了人世。据黄公望在该画上的题款称,他把此图送给了好友——无用禅师。我们因此可知,《富春山居图》的第一位藏主,即是无用禅师,从此这幅画作开始了它在人世间600多年的坎坷历程。
大烬余残本
浙江博物馆所藏《剩山图》,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从中国现代著名书画家、收藏家吴湖帆手中所购。今人所见装裱《剩山图》的《富春一角》长卷,即为吴湖帆整理制作。
《富春一角》长卷的画心《剩山图》,不过长宽几十厘米,但吴湖帆收藏时,在画卷上添加引首(手卷术语,中国书画手卷装裱上所留空白纸方地位,可以在上面题写。因在开卷时首先看到,故以此得名——记者注)、抄录前人题跋、画黄公望像、自述流传经过及题诗等等,整幅画卷已长达数米,堪称《剩山图》的全景介绍。
在著名书法家沈尹默楷书题写的引首中,我们可以窥见这幅画作的离奇身世:“元黄子久富春山居图卷真迹大烬余残本。”引首后另有加注:“此为荆溪吴氏云起楼所藏之本也,前幅尚有数尺已罹劫灰,其后幅久归清内府。”
注中所说“荆溪吴氏”,指的是明末清初大收藏家吴洪裕。“云起楼”乃吴家藏书楼。藏品之中,《富春山居图》是吴洪裕至爱,为此,他还专门盖了一栋“富春轩”作珍赏之所。
根据画上题跋所记载,《富春山居图》最初是画家为无用禅师所作。一百多年后的明成化年间,此画为著名画家沈周所得。至明万历年间,又归大书画家董其昌所有。不久又转手为宜兴收藏家吴之矩所藏。吴之矩死后传给其子吴洪裕。
吴洪裕对《富春山居图》的喜爱到了偏执狂热的程度,可就是他的这份畸形的爱,险些让《富春山居图》沦为陪葬品。这也就是为人所熟知的《富春山居图》险遭“火殉”的故事。
由于吴洪裕没有儿子,临终前,他便叮嘱家人,要把一生最爱的两件宝——智永《千字文》真迹和《富春山居图》一起投火为殉,使他在九泉之下仍可持有这两件书画作品。(智永是王羲之第七代孙,南北朝和隋代书法大家,书法造诣冠绝当世。其作品尤以《千字文》为多,现今仍有墨迹存世——记者注)
王羲之《兰亭序》真迹被李世民带入陵墓殉葬,吴洪裕以智永《千字文》和《富春山居图》效仿之,倒是应了《富春山居图》“画中兰亭”之名。只是,这个荒唐透顶的举动,给《富春山居图》乃至中国书画史,带来了不可弥补的损失。
当时的著名画家恽寿平在其《南田画跋》中这样记录:
“吴问卿(吴洪裕字)生平所爱玩者有二卷,一为智永《千文》真迹,一为《富春图》,将以为殉。弥留,为文祭二卷。先一日焚《千文》真迹,自临以视其烬。诘朝焚《富春图》,祭酒,面付火,火炽辄还卧内……”
吴洪裕就此安心闭眼,撒手人寰。而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其从子吴静庵疾趋焚所,起红炉而出之……”
然而由于火势太猛,经吴静庵抢救出来的画卷,已断裂去前面五尺许。中间烧出数个连珠洞,并断成一大一小两段。被烧毁的五尺,画的是城楼隐约,平沙无垠,为富春江口出钱塘的景色;五尺之后,才是峰峦云树,坡石起伏,恽寿平称它“凡数十峰,一峰一状,数十树,一树一态,雄秀苍茫,变化极矣”!
吴静庵救出此卷后不久,经由当时极富鉴别能力和修复能力的古董商人吴其贞之手,将烧焦的部分细心揭下,发现还有尺许画卷完好,重新接拼后,居然正好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几乎看不出是经剪裁后拼接而成的,真乃天神相佑。这尺许完好画卷,为吴其贞所得。另外一段长余6米,保留了原画主体内容,重新修复装裱,仍是一幅恢弘长卷,归为吴静庵收藏。
从此,稀世国宝《富春山居图》分为两段,身首异处。
前段尺许画卷,画幅虽小,但比较完整,因是火焰焚毁的画卷所剩,所以被后人命名为《剩山图》;后段画幅较长,但损坏严重,修补较多。而且,为了掩盖火烧痕迹,原本位于画尾的、董其昌的题跋被切割下来,挪至画首。跋中写明《富春山居图》是为“无用师”所画,所以此段被后人称为《无用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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