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胡耀邦申诉
在嶂头村,丁玲为了了解外界的信息,订了《人民日报》和《山西日报》。陈明考虑到丁玲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文字的东西不能看得太多,又给她订了份《人民画报》。
1976年,丁玲在报纸上得知毛泽东去世的消息,很悲哀。陈明说,她总还在想,要把《在严寒的日子里》这本书写出来,将来如果有一天能够见到毛主席,能把这本书给毛主席看,证明自己还是个好党员,还是党的儿女。
身在农村的丁玲,了解的政治信息很少,无法准确判断中国未来的局势,但对自己的前途也不悲观。1978年春,当她得知中组部开始平反冤假错案后,就开始写申诉材料。陈明回忆说,材料写好后,丁玲首先想到了当时在中组部工作的胡耀邦,“因为过去和他接触过,比较熟悉,认为他这个人很正派,很公正”。
为此,陈明还特意跑了一趟北京,怕材料邮寄不知会落到什么人手里,会使事情更加复杂化。陈明记得,1957年丁玲被打成右派以后,他和丁玲很苦闷,有一次就在马路上碰到胡耀邦了。胡耀邦一看到丁玲和陈明,不是那种不屑于、不想见你的表情,而是很愕然,很意外,还跟丁玲夫妇握了手。
这次到了北京后,陈明不敢随便找人,打听到胡耀邦住处后,直接找到他家。但胡耀邦那天不在,没有见到人,陈明就把申诉材料留下了。过了几天,中组部一位同志约见陈明,告诉他,胡耀邦同志很忙,丁玲的材料收到了,他看了,他对丁玲向来关心,会好好处理的,你就放心吧。
陈明回到嶂头村不久,公社党委书记就来通知丁玲,说是根据中共中央11号文件的规定和山西省委的指示,决定给她摘掉右派分子帽子。村里还特意开了一个正式的会议,宣布这件事。丁玲在会上发了言,请求党“清理复查我这一生,特别是与我的政治生命有关的几个关键问题,并且作出相应的结论”。“她意思就是说,不是摘了帽子,我丁玲的问题就结束了,这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开始。”陈明说。
当时虽然“四人帮”垮台了,但是在丁玲平反这个问题上,还是有很大的阻力。一些文章在提到丁玲、冯雪峰时,仍沿袭旧说,说他们是右派反党集团。尤其是有一篇谈鲁迅《悼丁君》的文章说姚文元是丁玲的儿子。大队支书看了就来问丁玲,姚文元是你的儿子吗?丁玲说,姚文元如果真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在你们村子里住着吗?人家是政治局的委员啊!
“在这个时候,写这样的文章,就是制造舆论啊!就是说,丁玲你就别妄想平反了。有人不希望我们回北京。”陈明说,丁玲有点不服气,为什么都能回北京,偏偏我就不能回?于是就向中组部提出申请,说她身体不好,要回北京看病。
那段日子,丁玲夫妇不停地给中组部写信,给胡耀邦写信,给王震写信,但都没有回音。丁玲心情也受到些影响。那年中秋,村子里这家那家来请吃饭,她也不愿意去。几经努力,中组部终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让丁玲回北京治病。
1979年1月12日,历经坎坷的丁玲终于回到了北京。
恢复名誉
丁玲在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给中国作协党组写出了《我的请求》,请求尽快恢复她中断了20多年的党籍。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写给作协的信,远没有她投寄的小说和散文那么容易引起重视。
丁玲平反的事,归中国作协“复查办公室”处理。陈明回忆说,他们告诉丁玲,你的事解决没有问题,只是对当年的几位领导人还要做点思想工作。每次他们来,丁玲都着急,催问复查结论怎么样了,他们总是说快了快了。
几个月后,作协“复查办公室”送来了《关于丁玲同志右派问题的复查结论》,仍然认为丁玲1933年被国民党逮捕后在南京有变节行为。丁玲自然不能接受,提出保留意见。
陈明猜测,大概就是因为丁玲对她的历史结论有意见,她恢复共产党员党籍的事也拖着,没有解决。
此后不久,丁玲被增选为全国政协委员,还让她去参加政协的共产党员会议。那天,她走进会议室,第一句话就说,“我没跑错地方吧?”因为当时作协还没有恢复她的组织生活。会议召集人周而复说:“你没有走错,就在这儿开会。”那是丁玲回北京后第一次参加党员会,她很激动,还写了散文《“七一”有感》,说:“党啊,母亲!我回来了,今天,我参加了政协党员会。整整21年了,我日日夜夜盼望着这一天。”
尽管恢复党籍问题暂时得不到解决,丁玲依然保持着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任与向往。在一次接受访问时,她这样表示:“1958年我被开除了党籍,早已不是党员了,但我还是按照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我努力让自己照一个党员的样子去看问题,对待人和事,对待工作。”
直到1984年,中组部才作出《为丁玲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
当天,丁玲给中共中央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说,“我写文章已经60年了,可是,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感到我的文字是不够用的,我从脑子里找不到最合适的字眼来准确地、充分地表达现在的感情。这种感情如风驰云涌。如果不讲,不叫,我就无法平定我这种深沉而又激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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