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悲哀的“咱们有小品和短信”
王蒙先生在《锵锵三人行》节目里不无幽默地说个小段子。有几位文艺界的领导在那儿议论,古有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到了咱们这儿该怎么办?搜肠刮肚思索良久,有一位领导期期艾艾地说,咱们现在有小品和短信——这当然是笑话,但笑完后再一认真琢磨,心里就有些隐隐作痛。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高峰,都有自己引以为傲的文化巨匠。毋庸置疑,与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产生的时代相比,咱们如今国力最强,人口最多,人均寿命最长,作家最众,创作条件也最优越,可是迄今为止,能拿出的有代表性的文化产品却最寒碜。多少代后,当咱们的后人论起我们这一代的代表性文化产品时,恐怕会很为难,因为总不能以简陋浅薄的小品和短信来搪塞吧。当然,咱们还有相当多的盗墓小说、穿越文学、痞子文学、戏说历史学,但这些形而下的游戏之作能摆上历史的煌煌厅堂吗?
曾几何时,我们还很骄傲地说,作为时代文化高峰,我们有鲁迅,有鲁迅的杂文,左右可与邻国文化相衡,上下可与先哲大师为伍。可是,鲁迅如今已被有些人糟蹋得不成样子,作品一篇篇从教材中抽出,形象也被歪曲得面目全非,谁想起了都可以随便踩上一脚,贬上一句,全无敬畏之心。白话小说吧,虽然每年以超过千部的速度在问世,看似热闹,但少有可以传世的巨著,多是急功近利的平庸之作,无法成为咱们的代表性文化产品。
人都是历史的人,咱们早晚要由后人变成先人,成为后人的祖宗。那么,要当合格祖宗,就必须留下些有价值的东西来。除了留下丰厚的物质财富,还要留下不菲的精神财富。
说到小品和短信,确有“时代特色”,也有群众基础,咱们如果实在没别的好玩意儿,也只好“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暂先拿来凑数了。但这东西和唐诗、宋词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如果硬放在一起,那就好比是正在高谈阔论、舌灿莲花的李、杜、苏东坡、曹植、关汉卿、曹雪芹旁边,还坐着一个根本搭不上话的赵本山一样,就好比在釉里红、青花、斗彩、五彩、粉彩等一堆珍贵古瓷器里混进一个粗瓷小碗,显得十分尴尬无趣,即便人家不说,咱自己也会自惭形秽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伟大、雄壮的时代,充满了惊人的创造力和巨大创造空间,但同时不幸的是,又有着一批浅薄、浮躁、胸无大志的文化人,他们担负不起与时代同步的文化建设的重任。我们已积累了比盛唐、强汉要多几百倍的物质财富,但却拿不出能和汉赋、唐诗相媲美的文艺作品。
感谢王蒙先生的提醒,咱们确实不能老是沉溺于小品和短信,那玩意儿弄多了,终日浸淫在肉麻与傻笑中,人们容易弱智、低俗、退化。因而,还是多想想“咱们有什么”吧,悲观倒不必,紧迫感确应有。
陈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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