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腊八,每年从腊月初八开始,“年味儿”便会最先从热乎乎、香喷喷的“腊八粥”里飘出来——
国人在腊八节喝腊八粥的习俗,古已有之。在腊八粥的熬制的过程中,那种兼收并蓄的包容性,那种从容自若的涵养性,那种既有吸收一切、接纳一切的气度,也有消化一切、融解一切的能量,很能体现出一点儿中华文化的精神,所以,只要有中国人,到了农历的十二月初八,就一定会有腊八粥可喝。
进了腊月,第一个节日,就是腊八节,以及与之同来的腊八粥、腊八蒜……腊八后,年节的气氛便愈来愈浓了。
据说,腊八的起源,与佛教有关,所以,北京雍和宫每年的这一天,要熬好几大锅腊八粥,施舍给信众。因此,为了讨得吉利,喝上热腾腾的香喷喷的头锅粥,那些虔诚的信众,必须早早地赶到雍和宫门外排队等候。
清代的袁枚在《随园食谱》里,对粥作过一个权威的论定:“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尹文端公曰:‘宁人等粥,毋粥等人。’此真名言,防停顿而味变汤干故也。”这也是北京人天不亮摸黑到雍和宫去排队的原因。其实,食粥一事,中国旧时文人笔下时常涉及。宋代费衮《梁溪漫志》里,有一篇《张文潜粥记》,讲得最为透彻。“张安道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脏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妙齐和尚说,山中僧将旦,一粥甚系利害,如或不食,则终日觉脏腑燥渴。盖能畅胃气,生津液也。今劝人每日食粥,以为养生之要,必大笑。大抵养性命,求安乐,亦无深远难知之事,正在寝食之间耳。”
而腊八这天熬出来的粥,尤其难得者,除了袁枚所说的米和水之外,还有各式各样,配伍不同的果品,因此,其米温润,其果甘甜,其香浓郁,其味悠长,成为粥中之极品。中国有腊八粥一说,由来已久。有人考证,此民俗,始自唐,也有一说,始自汉。但从宋·周密《武林旧事》记载:“都下自十二月以来,八日,则寺院及人家用胡桃、松子、乳蕈、柿栗之类作粥,谓之‘腊八粥’。”以及宋·吴自牧《梦粱录》所记:“此月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等寺,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至少从宋代起,每年冬季,进入腊月,喝一碗由各种果品加上好米煮成的粥,便是年节进入倒计时的起始之日。上至宫廷寺院,下至百姓人家,从首善之区,到广大农村,都兴致勃勃地从事这项不用号召,也无须组织的自发性群众活动。第一,熬腊八粥,投入不算太大,破费不多,操作不算太难,一学就会;第二,喝腊八粥,滋润果腹,暖心热身,在寒冷的腊月天里,手捧滚烫的腊八粥,可谓精神加物质的双享受。
也许因为其实用价值,到了明、清两代,腊八粥则更成为城乡市井的重要食事。于是,在普通人的印象里,腊八粥与佛教的渊源渐渐地淡化。因为到了冬季,大地封冻,无法耕作,闲中取各种粮米,熬出一锅腊八粥,享受躬耕田亩的劳动果实,成为农业经济社会忙了一年的自我犒劳,岂不美哉?明·刘若愚《酌中志》所记载的,应该是明朝万历年间的腊月景象:“十二月初一日起,便家家买猪腌肉。吃灌肠、吃油渣卤煮猪头、烩羊头、爆炒羊肚等物。初八日,吃‘腊八粥’。先期数日将红枣槌破泡汤。至初八早,加粳米、白米、核桃仁、菱米煮粥,供佛圣前,户牖园树、井灶之上,各分布之。举家皆吃,或亦互相馈送,夸精美也。”看来,寻常人家的腊八粥,与月饼,与粽子,与元宵,已是应时必备的家常食品了。
到了清朝,此习更甚。据清·徐珂《清稗类钞》所记:“十二月初八日,为一大节,俗所谓腊八是也。宫廷极重此节,雍和宫熬腊八粥,则派大臣监视。而大员且有拜腊八粥之赐者,又必须以清晨觐见,碰响头谢恩。”即使来自关外的游牧民族,也十分看重这个节日,可见腊八粥之盛行不衰,广泛流传,成为中国人在过大年前的一次少不了的热身活动。
李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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