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端坐,皓首低垂,银髭斜横,曰:我老了,我很长时间没有梦见周公了。
这是电影《孔子》的开场白,台词突兀。孔子的衰老和不梦周公有什么关系?整部电影,周公再也没有出现,甚至没有给出一句解释。“周公”成了电影的叙事漏洞。
这个叙事漏洞其实早已毫无保留地出卖了《孔子》的核心价值,而整部电影的发展,恰恰也验证了这句台词。
关于“周公”的这句自白,《论语》的原文是“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论语》中还有一次提到周公,孔子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位君主)即使有周公之才,如果自大又小气,那其他方面也就不值一提了。”可见,周公在孔子,是政治美德与才能的化身。那么,周公是谁?
孔子念兹在兹的周公,与孔子的时代(公元前500年左右)相差五百余年。周公,姓姬,名旦,周文王的第四子,因采邑在周,称为周公。武王死后,其子成王年幼,由他摄政当国,又平定“三监”叛乱,大行封建,营建东都,制礼作乐,还政成王。孔子最看重周公的,就是“制礼作乐”,“礼乐”,就是秩序,就是社会规则与法律。但孔子的时代,恰恰是“礼崩乐坏”,秩序荡然无存。
孔子处春秋之末,他对他的时代评价很低很坏,《论语》中的抱怨俯拾皆是。孔子评价他之前的春秋五霸,说“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下失去了秩序,周王成了傀儡,霸主们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孔子的时代,情况就更糟糕了,“政在大夫”,甚至“陪臣执国命”。大夫,是诸侯的家臣,而陪臣,则是家臣的家臣。
在对“礼乐”诉求上,孔子与周初的政治家周公不谋而合。孔子的政治理想,是恢复周初“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秩序井然的状态。而这,也是电影的重头戏,孔子为鲁国相,对抗“三桓专政”(“政自大夫出”)、平定“公山不狃作乱”(“陪臣执国命”)。鲁定公没有能力对抗三桓,孔子去国,颠沛流离,累累然如丧家之犬。电影的故事,除了一段香艳酥骨、吸引观众眼球、增加市场卖点的“子见南子”,基本就是这些了。
而电影的末尾,孔子呕心沥血而编《春秋》,曰:后人能理解我,就凭这本书了。
这个结尾,隐约和之前讲的“周公”那句突兀的台词有些关系。
《春秋》是鲁国的史书,孔子藉修订历史著作重新评定人物,“贬诸侯,讨大夫”,重建秩序。关于《春秋》一书,儒家的亚圣孟子说得更明白些: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乱臣贼子”,就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篡乱分子。《春秋》,又让孔子回到了“周公”的理想,天下有道,而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关于儒家式的重建秩序,电影《孔子》有一段卫灵公问政,很儒家,很妙。
卫灵公问:卫国人多而国不治,何也?
孔子对:国人不富裕。
卫灵公又问:我们国家一部分人很富有,为何社会治安总搞不好?
孔子对:施教化以致和谐。
举座观众哄堂大笑。
胡玫沿着《雍正王朝》、《汉武大帝》,踏进了张艺谋在《英雄》中的陈词滥调:
王。
□史远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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