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作教主”张一一

　　“我没文凭、没基础，也没显赫的亲戚，就是个默默无闻的草根。”坐在宾馆的大堂中，张一一不安地看着四周，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影响别人，好几次，他对着记者“咬”起了耳朵。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口音浓重，语速奇快——就算别人听到，也不大可能听懂。

　　和绝大多数受访者不同，张一一提前来到约定地点，他在新书上早签好了赠言，甚至，他事先看过记者的其他文章，可他却把采访的日子，记早了一天……

　　永远理不顺的头发和睡不醒的双眼，仿佛是刚迈进大学校门的新生，让人很难相信他就是张一一，那个在网上被誉为“没事找抽型”的家伙。

　　前年，因在论坛上发了“丑陋的北京人”、“丑陋的湖南人”系列文章，张一一大大地成了“名”，无数网友声称要敲断他的手，这或许给他留下了后遗症：在采访的大多数时间里，他的手都不自觉地缩在羽绒服的袖管里。

　　77元留下的生命

　　张一一生于湖南湘阴的农村，左宗棠的老乡，每说到此，认识他的人都会说：“你们都是名人——左宗棠是好名，你是臭名。”

　　张一一属于超生，父母交了77元罚款，他才得以来到人间。张的父亲做生意，家中盖了三层楼，辉煌一时，但随着生意失败，张家情况急转直下。一次放学回家，正逢法院来封张家的门，看热闹的邻居围了一大圈，恐惧、羞愧，深深刺激着张一一，从那时起，他变成一个学习努力的孩子，也从那时起，他开始自闭，梦想有朝一日能成大名发大财。

　　后来，张一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当地师专，终于能“农转非”了，他兴冲冲地到学校报到，发现宿舍里住着一名“大五”学生——他毕业一年了，还没找到工作，继续在大学校园里呆着。那一刻，张一一绝望了。大学一年级，张一一只有一门功课考了60分，其他全不及格。

　　第一篇“发表”的文章是情书

　　张一一第一篇公开发表的文字作品，是他的情书，整整18页纸。

　　张一一不懂如何追女孩，初中的时候写过情书，没敢给，高中的时又写过，托别人给了，但过了一段时间没回音，又托人要了回来。

　　刚上大学时，评出本系四大美女，大家约定，谁泡上“班花”，一年不用打开水、扫地……张一一觉得很划算，写字比干活容易点。情书写完后，守在校门口，趁夜色将临，张一一打劫一样，把自己的作品塞到那个女生的手中。

　　第二天，张一一发现所有同学都用异常的目光看他，原来，他的“巨著”被贴到了校宣传栏上。

　　漂了一年，5次想到自杀

　　被嘲弄也有积极意义，张一一开始发奋写文章，很快，在《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上，颇发表了几篇文章，他成了校内“名人”。

　　快毕业时，张一一迷上了赌博，输光了学费，要命的是，他出“老千”被对手发现，被迫写了1万元欠条，此时离毕业只剩两个月。但即使没这一劫，他也拿不到毕业文凭，他记录在案的旷课共689节，10多门课需重修……

　　1万元，在当时是个天文数字，他害怕了，跑到了深圳，但没文凭，怎么也找不到工作，只好在表姐的接济下度日。

　　“5次想到自杀，我自尊心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搞不懂，为什么我什么事也做不成呢？”张一一咽不下这口气。

　　背上了还不清的债

　　2003年，张一一回到长沙，在一家广告公司从实习生干起，让他自豪的是，他撰写的《长沙高新区赋》得到客户赞赏，在广告圈一夜成名。

　　从波谷迅速爬上波峰，张一一有点飘飘然了。2004年9月，他辞去了广告公司的工作，小说《不》出版了，他计划着，怎么也能赚个几百万，没想到业绩惨淡，几乎没赚钱。张一一不服气，从一个老板手中借了10万元，2005年又出版了《我不是人渣》，依然失败，10万元全赔了进去。不久，张一一来到了北京，借了20万元，再战书会，这一次他推出的是励志书《一夜成名》，一个处处失败的人教别人如何成功，结果可想而知，全部投入再次血本无归。

　　整整一两个月，张一一躲在租来的小屋中，他想：30万元的债，这辈子是还不清了。

　　差点把张国立气死

　　无聊而惶惑的日子，几个湖南老乡找到张一一，知道他能写点东西，说有一个演员想找人炒作，张一一在网上发了几篇文章，结果对方一下就给了他两万元。“炒作教主”的头衔从此诞生，最多时，他同时帮7个艺人炒作，只用四五个月的时间就把欠款全还清了。

　　2007年，张一一接了一单“大活”，帮重庆卫视炒作“第一次心动”，一个类似“超男”的海选节目，当时节目没开播，怎么炒作？甲方不断催促，要张一一“出头条”，万般无奈，他看张国立是该节目的“名誉总导演”，就向媒体爆出“张国立将因病息影”的“重磅新闻”，结果被六七十家报纸发了头条。

　　张一一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不知道“尿毒症”是重症，以为和“感冒发烧”差不多。张国立在他笔下成了“尿毒症患者”，张国立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这让张国立大为恼怒，宣布与重庆卫视绝交。不久，张一一也出局了。

　　因“丑陋系列”差点挨揍

　　2008年，张一一开始在论坛上发表“丑陋的北京人”、“丑陋的湖南人”等文章，许多媒体采访他，这让他觉得，这是一个炒作自己的好机会。不久，“丑陋的山西人”、“丑陋的四川人”等“丑陋系列”文章被他纷纷抛出。

　　张一一没想到“反响”如此强烈，有网友出50万元要买他的手指头，四川一个电视台请他到成都做节目，节目刚录完，一名技术人员冲到面前，破口大骂，如果不是被人拦住，张一一难逃痛揍。

　　房价高，宁住10年酒店

　　“我大学都没毕业，人生失败了那么多次，但即使我这样的人，只要坚持，也能成功。”在网上，张一一自封为“张子”，他完成了他的第四本书——《炒作》。

　　如今，张一一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但他宁可住酒店，这是炒家才有的逻辑：房价这么贵，凭什么要配合别人呢？住酒店的钱不便宜，但宁花冤枉钱，也不能让房地产商高兴，这可算是张一一不多的棱角之一了。

　　29岁，还有资格幻想未来，明天究竟会如何？“写几本真正伟大的书，谈几次伟大的恋爱。”张一一充满诗意地描述着，但马上改口——“不，是谈一次伟大的恋爱……”

　　我要把炒作变成褒义词

　　——张一一如是说

　　晨报：大家认为你善于炒作，你怎么看？

　　张一一：在我之前，炒作是一个贬义词，我做了这个以后，炒作变成了中性词，但我觉得不够，我正努力把它变成褒义词。

　　晨报：可你很多炒作手法比较低俗。

　　张一一：是的，比如说张国立得病等，确实低俗。炒作不应低俗，它是高智商运动，要有一定的文化积累才行。

　　晨报：你的“丑陋”系列也是一种炒作吗？

　　张一一：确实有炒作自己的意思，但也有认真的成分。我觉得国人面对不同意见应该更大气，不要一听批评就那么愤慨。我当年给别人写的情书都被贴出去了，但我不认为是别人的错误，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实力不够强。所以，面对批评应更多想自己的问题，“丑陋”系列确实有不客观的地方，但大家可以一笑而过，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反应过激说明缺乏自信。

　　晨报：从事炒作，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张一一：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特别希望炒作，但嘴上又不肯承认，这挺矛盾的。

　　陈辉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