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已故国学大师季羡林的儿子季承来到父亲在北大朗润园的故居,凌乱的屋子里所有能带走的物品都被洗劫一空。据季羡林先生的关门弟子、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钱文忠在其博客中称,12月16日发现盗窃,几千册珍贵的线装古籍、数量不等的佛像丢失,损失以百万计。季承表示,已向公安机关报案。 中新社发 苏丹 摄
“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时常发生令人难以置信的怪诞之事。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这是季羡林弟子钱文忠的愤愤质问。
已告别人世数月的季老,还是没有被纷攘俗世放过,又一次沦为光怪陆离的社会新闻的主角——他在北大朗润园的故居遭遇破门偷盗,看上去值钱的线装书和佛像摆件被人洗劫一空。
这件盗案,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发生在中国最知名的学府,那样“浩大”的偷盗与搬运工程,居然无人发现,这不免要让人关注起北大的安保系统如何运转、教授们的生命安全有否保障等问题来了。其次,盗案不免重新牵连起近些年来围绕着季羡林先生藏书藏画发生的扑朔迷离的财产争端和谜团。经历近百年人世沧桑,晚年还认真地要求摘去别人加在头上的“国学大师”等三顶冠冕,季老对俗世功名利禄自能看淡勘破,不料,庸俗不堪的财产利益纷争闹剧却要一味缠绕上他,从入殓、葬礼直至数月后的现在,情节此伏彼起,种种表演堪称最生动淋漓的世相演义。
想说,饶了老人吧。却也更想知道真相——因为猜想,真相里,会有一整出污糟闹剧的大结局。也惟有真相,才能让行之未远的老人瞑目心安。
也许,从离奇盗案里,我们也能稍有安慰?记得二三十年前,听闻有文化名人家里失窃,盗贼只知翻找现金,却对满壁字画视而不见,黄脆破烂的线装书更不入眼;如今盛世兴收藏,连盗贼也成了“文化人”,懂得拣文化老人的老屋旧货下手。这样看来,野蛮的破窗入室,可鄙的贪占他人财物行为,多少也算是进化到风雅境界了。
“风雅”的只是外表,底下,有的是一个轻忽精神的彻头彻尾的物质化、功利化时代。
假若北大的安保系统够先进够负责任,或许能够减少它在著名的北大的发生概率,却不能阻住更多雅贼或蛮盗们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贪婪觊觎的眼神。它们甚至不止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利益团伙与链条,是一种面对“文化”的取舍判断和思维方式,根植于我们这个庸俗时代已经病变的精神皮层内。
我们终于发展到了满口敬称“国学”、四处皆封“大师”的社会阶段,季羡林先生也早已从被赶入牛棚受人羞辱变成了“国宝”,被放在了最受尊崇乃至膜拜的位置了。但似天翻地覆般巨变和进步的底下,究竟有多少人关心这位文化老人所能贡献于中国社会的思想经验,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的学问课题?答案只怕是:很少。对文化老人的尊敬,更像是对待“百岁高龄”“国家大师”之类衣冠符号的下拜,或者,是对名家声望的庸俗化、功利化使用。
不必惊问“这个世界怎么了”。从季老步入晚年、被尊为“国宝”起,究竟在多少人眼中,这位长者只是意味着一大笔可以估出价格的财产、一种可借用来为自己获取名声的工具?一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对人,很难有完整的尊重和对本质的关注,对文化,容易称斤计两、断章取义,难免鄙俗。至于那许多不知中华文化去向却识得文物价格的所谓雅贼与蛮盗,也是一个世俗时代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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