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全是男人,那还怎么活”
大卫:已经过去的和正在过去的日子里,哪些女性让你备感温暖……
陈丹青:这也是文艺腔,多复杂的语法。世上有女性,就能使男性“备感温暖”,一如世上有男性,女性也开心。你想,要是你上街一走,马路上全是男人,那还怎么活?
大卫:你说你不怕孤独?
陈丹青:我巴不得孤独。近年一天到晚给人找,给人用,给人在媒体上耍着玩。能有一个半天一个小时没电话,我就谢天谢地。
大卫:对于一个天才来说,课堂重要还是美术馆重要?
陈丹青:除了“课堂”与“美术馆”,倘若某个孩子果然是天才,我相信什么都对他很重要。天才是在一切事物中学到智慧的人。
大卫:天才即是偏才?
陈丹青:如果“偏才”这句话能使人对真的“天才”不那么嫉妒的话,我愿意说是的,天才是偏才。几乎所有天才都是偏才,天分越高越是偏才,莫扎特、梵高这些人都是天才,还有中国的齐白石。
大卫:你曾在一次演讲中,提到鲁迅,那么,你怎样看待鲁迅与新时期的文学或者新中国小说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丹青:1949年以后,30年左右几乎没有纯正的小说,80年代才出一大批新作家,总算在文学断层这一端长出不少苗,但早期作品那种幼稚、贫薄、先天不足,和民国文学才子没办法比较,更难和鲁迅项背而望——17世纪的曹雪芹超越了15世纪左右的罗贯中和冯梦龙,20世纪的鲁迅,又以白话文小说一举超越了古典章回小说。现在90年过去了,其间千万篇小说,论文体和语言、论成熟感、论扭转时代的力度、论经典性,可能仍然不容易超越鲁迅。但不论如何,过去20多年毕竟兴起了大规模文学实践,许多好小说诞生了,而从几代作家望过去,在起点上,站着一位瘦弱的鲁迅。今天,我们的文学视野早已超越鲁迅,我们有理由以新的制高点、新的复杂感,看待鲁迅,但不论怎样议论鲁迅,我猜,弄文学的人都会拿他没办法。
大卫:这30年来,中国GDP上来了,但人的素质好像没有和GDP同步,中国人的“精神GDP”何时才能同步上来?
陈丹青:不知道。我相信一个国家、民族不顾一切地使GDP上来,可能证明这也是一种“素质”,甚至“精神”。
大卫:你有什么良方?
陈丹青:我没有良方,我只是希望大家反思甚至追究:为什么中国人不惜丧失“素质”与“精神”,而追求GDP?
陈丹青简介:1953年生于上海。1970到1977年下乡务农,自习绘画。1978到1980年上中央美院油画系研究生班,以油画《西藏组画》蜚声海内外,成为中国油画界的巅峰人物。《西藏组画》被公认为“文革”后划时代的现实主义经典油画作品。曾任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4年末辞职。著有文集《纽约琐记》、《多余的素材》、《退步集》、《荒废集》等。现居北京。
(大 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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