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王》全球首发 将被译成多种文字——
即便是在众作家云集的图博会期间,阿来小说《格萨尔王》的首发式,依然格外抢眼。中文版首印20万册,将被译成英、德、法、意、日、韩等多国语言,在全球数十个国家陆续出版……
只是这些热闹,在“重述”百年藏人史诗的阿来眼里,都与自己无关了,尽管他是每场热闹的主角。
-“小说的深刻,首先是情感的深刻”
这几日,阿来的“档期”很紧——因为刚刚面世的“重述神话”《格萨尔王》。当记者提及他的“忙碌”,阿来说:“对自己的作品,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是书我不满意,我是不敢拿出来的。早就希望一切快点结束,大家都别盯着我了。还跑出来和读者交流什么?”从1989年处女作《旧年的血迹》面世,到成名作《尘埃落定》,再到《空山》,直至《格萨尔王》,阿来都是“敢拿出来的”。
新作《格萨尔王》约30万字,历时3年。阿来以百年来在藏人中口口相传的史诗《格萨尔王传》为底本,侧重讲述格萨尔王一生降妖除魔、开疆拓土的丰功伟业。书中,当代藏族牧羊人晋美偶然得到“神授”的说唱本领,从此四处游历,以讲述格萨尔王的故事为主。他在梦中与格萨尔王相会,当格萨尔王对无休止的征战感到厌倦时,晋美也醒悟“故事应该结束了”。有人说,晋美就是阿来。作为神授的格萨尔艺人,晋美会困惑,也会怀疑自己的使命。但写作《格萨尔王》的使命,阿来未曾怀疑过。“我想让大家读懂西藏人的眼神。”
阿来坦言,对藏区流传的口头故事,自己有偏爱。“里面有藏民族原本的思维习惯与审美特征,有对世界朴素而又深刻的看法。而这些看法的表达,更多依赖于感性的丰沛,而非理性的清晰。中国人惯于把小说的深度表达为思想的深度,在我看来,小说的深刻,首先是情感的深刻。”
-写书时,唯恐对不住自己受益过的书
1959年,阿来出生于川西北一个小村落,母亲回民,父亲藏民,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年少时,他第一次窥见山外有个世界,还是因为一支地质探测队的进驻。16岁的他念完初中,选择外出务工。后因爱看书,“荣升”为拖拉机手。1977年高考恢复,他连夜开着拖拉机前去,在报名期限过了的时候报了名。考上中专,师范毕业当老师,偶入当地文化局的文学创作笔会,之后就开始发表诗作,不出几年又写小说。
一路偶然,阿来直言幸运。他幸于自己生长在川西北辽阔的乡野——大自然总给他最多的美感。“处在人类社会,我常常看到一个误会——误以为这个世界,是为雄踞于权力与财富‘金字塔顶’的少数人准备的。身处自然界,我会看到另一个误会——误以为这个世界,光是为人类而准备的。事实上,这个世界,是所有生灵的世界。”曾与他结伴的旅行者说,大家扎堆拍照时,阿来常常越过众人,走向青草更青处,默默拍下一朵小小野花。阿来一直记得诗人米沃什的话:“我自己若在社会学中受到了伤害,那么可能从生物学中得到安慰。”
他幸于自己20多岁时能赶上80年代。“当时学到的历史,没有过程的描述,却让中学生的我们去‘分析’伟大的意义。而且输入给我们看待世界与人生的观点,是错误的,过于强调人与人的斗争和对立。”但是,“旧的错误的认知,被新的认知覆盖了。”
他幸于自己能与好书相遇。“对历史和周遭的认知,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这些变化的发端,是阅读给我的。如今,我写书会虔诚一些,就是唯恐对不住自己曾经受益过的书。我记得第一次读到惠特曼的诗歌,瞬间感觉自己不一样了。”阿来说,在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文革的教育”对他的影响,就基本结束了。“但直到现在,有的人转过来了,有的人还没有转过来。从他们的话语和行为方式中能看得出来。”
-“中国文学被国际社会低估了”
有人慨叹“现在小说越来越多,好小说越来越少”,就此,阿来不敢完全苟同。“总体说来,中国文学,是被国际社会低估了的。中国不乏一流的作家。中国当代文学,没有有些人想像的那么好,也没有有些人想像的那么糟。现在烂书越来越多是真,但以历史的眼光看,好书出现的频率并未降低,只不过它们越来越容易被淹没了。这不是中国个别的现象,而是个国际现象。在信息爆炸的社会,如何不被信息淹没,并挑选有用的信息,是文化消费者必备的素质。”
《格萨尔王》所属的“重述神话”系列,是一个全球出版项目,每部作品都将被译成十几种语言,在高喊“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今天,有着别样的意义。下月,在世界最大的国际书展“法兰克福书展”上,中国60年来首次成为主宾国,这部《格萨尔王》将成为主宾国的“重头戏”。对此,阿来说:“作为个人,我首先想到的是,写好自己的作品。走出去,是自然而然的结果。早在10年前,我的书就已有外文译本了。”
阿来还是很认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一项政府工程,它不是凭空想象,定有它的道理。我们是在吸收欧洲、日本等地的经验。譬如,上世纪80年代,日本文学走向世界,政府在后面做了很多工作。而中国文学,的确在国际主流话语中发不出声音。”
-出世入世只是一个姿态
2009年2月,阿来当选为四川省作协主席。此前,他出任《科幻世界》主编,把杂志办得风声水起。早就有质疑的声音了,质疑那个酒席上觥筹交错中的阿来,还是《尘埃落定》的阿来吗?
“出世也好,入世也好,只是一个姿态。可能对当今的知识分子,姿态已变得很重要。”阿来很欣赏《水浒传》里的鲁智深。“他那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多好啊。小小尘世,人在名利场中穿梭一下,何尝不可?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的作品也会告诉读者我是什么。既然如此,又何须我在现实生活中去标榜什么呢?我们常常把现实看得过于强大。入世自己就化掉,那是因为定力不够。我自信我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阿来称,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越来越多人,怀着对都市喧嚣的倦乏,到边远的西部行走,消费那里的美丽与神秘,凭吊日渐消逝的田园风光。甚至有人羡慕西部贫民没有启蒙的幸福,并希望“世外桃源”别再有变化。就此,阿来有话说:“于过路的旅者,‘世外桃源’是风景,于风景中的人却是生活。我们有消费美好的权利,却没有权利让藏民以贫穷和不发展为代价。那样很残忍。他们的许多需求,和大多数都市人一样。宗教能给他们一些抚慰,但他们绝非没有煎熬和痛苦。他们一半是逆来顺受,一半是无可奈何。”
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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