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爱情,是一种成全
萧红和丁玲,皆勇于做爱情斗士。她俩敢于抖落几千年来束缚女性的精神和现实桎梏,振翅高飞,追求爱与被爱的权利。但,萧红,是以尴尬的姿势来爱,每爱一次,便被剥离一次,心里满是伤痕;丁玲却是激情四射的,她的爱情充满了张力,丁玲是以积极昂扬的姿态来爱,她的爱,终惠及自身。
1925年,那个春天很烂漫。丁玲为痛失爱弟时常啜泣,胡也频用一纸盒装满一大把黄色的玫瑰,并在花下写着一个小小的字条:“你一个新的弟弟所献。”黄玫瑰和新弟弟没有打动丁玲。她回到常德老家。一个蝉声迭起的夏日,一辆人力车将身着长白衫的胡也频送到丁玲家门口。除了爱情,他什么也没有。车费都是丁玲母亲支付的。
两人结伴回北京。人皆以为丁玲和胡也频为同居关系,丁玲生气了——同居就同居。就像扮家家,两人真的住在一起。正是因了这份“纯洁无疵的天真”,丁玲最终舍冯雪峰而留在了胡也频身边。
胡也频献全盘的爱给丁玲。没钱时,他典当唯一的衣物;有了钱,他为丁玲买漂亮的本子、漂亮的笔,倾其所有。
胡也频极为爱护丁玲的创作,他鼓励她,承担着生活的负重,使丁玲全心投入创作心境——这是对于女作家最大的爱。丁玲是幸运的,萧军和端木等人,对萧红的创作,总那么不屑。丁玲的第一部小说结集出版,在后记中丁玲说:“……为了他给我写这本书的动机和勇气,我愿做为了我另外的一部分,在频的心上,是奢望盘踞一个地位的。”丁玲的《梦珂》和《莎菲女士的日记》,令文坛震撼。
丁胡二人计划去日本。“湖畔”诗人冯雪峰来教丁玲日文。在有“摩登”写作之誉的丁玲眼中,日文教师丑,比胡也频还要穷。“一个乡下人的典型”。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其特有的文学天才磁石般吸引了丁玲,令她几欲疯狂。
杭州浪漫三人行,定是丁玲最幸福最恣肆的一段时日,身边两个男人,一个,血管里涌动的都是对她的热恋;一个,克制着,却也是深深地被她吸引。冯雪峰,是丁玲第一次主动时态的爱情。丁玲自谓“伟大的罗曼史”。写于1931年和1932年(胡也频被害后)的《不算情书》,细致刻画了丁玲的心灵挣扎史。“我不愿因为我是女人,我来用爱情扰乱别人的工作”,这句话让我动容。
丁玲不忍离开胡也频,失去她,胡也频会自杀。丁玲最终并未以爱情干扰他人,靠着她的坚忍,靠着冯雪峰的退避,靠着胡也频的容忍,爱情飓风终于平息下来。
1933年秋,丁玲被捕。冯雪峰为营救她而四处奔波——从另一个角度说,是爱情营救了丁玲。
1937年,延安文艺界纪念高尔基逝世一周年时,举办了一场大型的文艺晚会,其中一个节目就是根据高尔基的小说《母亲》改编的话剧。时任中国文艺协会主任的丁玲坐在观众席,陈明扮演的主人公巴威尔(伯夏)吸引了她——后来,丁玲一直把“伯夏”作为对陈明的爱称。丁玲勇敢地爱上了小她13岁的陈明。可能,陈明身上,有胡也频的影子吧。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当然引起喧哗——在世俗眼中,二人存在资历及年龄的隔阂。丁玲却不在乎。陈明问丁玲:“你为什么爱我?”丁玲回答:“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变得年轻了。”
重压之下,陈明避开。和剧团一女演员恋爱,闪婚。他和新婚妻子去看望丁玲,丁玲强笑着祝这对新人幸福。妻子对陈明说:“我们俩人都做了一件错事,我们来改正它吧。”——让我们为这位通情达理的妻子喝声彩吧,她的成全,对这位饱经沧桑的才女,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他们心平气和地办理了手续,结束了这短暂的婚姻。1942年2月,春节放假的日子里,在延安蓝家坪一间窑洞中,苦恋了5年的丁玲和陈明终于结合了。这一年丁玲38岁,陈明25岁。他们的邻居、作家罗烽的母亲心疼地说:“你们爱得很苦!”
“我最纪念的是也频,而最怀念的是雪峰”,她最依赖的,却是陈明。丁玲和陈明患难与共,挨过最艰苦的岁月。丁玲说:“如果没有他,我是不可能活到今天的;如果没有他,我即使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可能继续写出作品来的。”
爱情,再次成全了丁玲。
1986年3月4日,丁玲离世前,对陈明说,你再亲亲我,我是爱你的,我只是不放心你,你太苦了。
陈家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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