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舆论一夜间就变了
“这本书刚出来的时候,社会上各种反响特别大,您作为责任编辑听到的是批评多,还是肯定多?”记者问。
“开始的时候肯定多,很多评论家都写了评论,比如雷达、白烨他们,几乎没有人回避不写。”田珍颖还清楚地记得新书出版的空前盛况:“那天平凹在王府井新华书店签名售书,很多读者早早就去了,排的队很长,我们出版社的领导分秒不离地陪同,这也是我们北京出版社历史上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风雨来得也很迅猛。贾平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说,那年上半年,全国都在说《废都》,当时针对《废都》的批评有些就超出文学的范围。《废都》出版时,大量的是正面评述,但后来风向突变,当时香港出版了一本《废都大评》,出版时压缩了一半篇目,好评文章被压缩了,批评文章占了主体。“一夜之间我成了流氓作家、反动作家、颓废作家,帽子戴得特别大。”
田珍颖记得1993年北京的那个春天还没过完,书就被禁了,“时间非常短,社会舆论一夜之间就变了,我觉得平凹还没有放下他的兴奋,就受到当头一盆冷水。”
流言四起时,贾平凹曾突然“消失”,他后来对记者称自己当年好比是“休了一个产假”,此产假专为《废都》而休。1993年9月初,贾平凹“不辞而别”悄然隐身,一时有关贾平凹“失踪”的小道消息漫天飞。
-编辑和贾平凹共同承受巨大挫折
贾平凹与文学评论家谢有顺的一次对话里,曾如此谈及《废都》对自己人生和写作的影响:“在我一生中,对人情世故了解得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文革’中我父亲被打成了反革命,其次就是关于《废都》的争论。”
贾平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废都》带给他个人的灾难是最多的。“《废都》留给我的阴影影响了我整个90年代,给我带来的是,‘誉满天下,毁满天下’。《废都》出版前,我被文坛说成是最干净的人,《废都》出版后,我又被说成文坛最流氓的一个,流言实在可怕……”
《废都》被禁后,出版社和贾平凹合同就没有再执行下去,“作者和编辑压力都很大,谁也不可能去坚持合同,事情就不了了之了。”田珍颖说,当时的状况对于作者只是一种舆论压力,但对她和出版社的同事们有行政压力,谢大钧同志被调离,她受到行政处分,并因此而退休。但十六年来,田珍颖始终和贾平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贾平凹不太会发短信,两人就电话联系,“他经常不接别人的电话,但是只要是我的电话,平凹随时随地都接,这一点关系,是《废都》给予我们的,是永存的。”
青年周末:《废都》被禁的挫折,是您人生中一个很大的挫折吧?
田珍颖:非常大的挫折,还有一些不便多说的经历。但是我觉得我是一个比贾平凹年长,阅历比较多的人,所以我比他承受的应该更多一些,有些经过的细节,我从来没跟贾平凹说过,他是从其他地方知道我受了处分,以及这中间的过程。
青年周末:他从别处知道了,有没有问过您?
田珍颖:他曾经在接受某文艺报记者采访的时候,说起自己在《废都》被禁后的感受,提到了“田珍颖大姐为我承受了很大的损失”。后来我出了一本书,叫做《金色生命》,他在给我写的序里也谈到了他对我的认识,隐含地谈到了我们共同的经历。应该说这一段时间是我们共同扛过来的。
青年周末:您退休后在做些什么?
田珍颖:我退休后一直担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的副秘书长,从事报告文学的评论,参加研讨会、评奖,到国企或有关单位讲课,还在文化公司做过电视剧的文学顾问和制片人。文学无止境,事业无止境,就像贾平凹要冲出《废都》一样,我也冲出我原来的出版社的氛围,走向社会,我觉得我这一步迈得很好。
青年周末:您个人的价值,在新的职业生涯中得到了体现?
田珍颖:我们这一代人不会浪费生命,无论挫折有多大,也不会由于挫折而懈怠。就像平凹一样,对我们来说挫折是一种财富,迫使你走向另外一个新的开拓,没有这个新的开拓,你的生命可能就被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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