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严打,流氓罪最多判10年
马燕秦等3名主犯被执行枪决的第2天,惠利名被从看守所转移到渭南二监。
服刑期间,惠利名服从管教但拒绝认罪。在他的记忆中,他曾经一次性写过20份申诉材料发往各相关部门。除一家单位发回一份回执外,其他均无下文。惠利名利用自己手风琴的特长,在监狱里组织了一个乐队,并主持监狱内部的《醒悟报》。据惠利名自己称,在这个人数高达100多人的“流氓团伙”中,他只认识韩涛一人,也只和马燕秦接触过那一次,与其他罪犯是在监狱里一起服刑才相互认识的。至于判决中称,马燕秦曾协助一主犯将自己女儿灌醉,让其强奸。惠利名说,“那个人当时在和马燕秦的女儿谈恋爱,我那次去跳舞,她女儿给我看过两人的照片。”因主犯均已枪决,马燕秦的女儿也无从寻找,当时情况亦不可考。
马燕秦被执行死刑之后,这个女人的故事被渲染为一段传奇,她组织的上百人的“流氓舞会”以及骄奢淫逸的生活成为了监狱中的一个谈资。有与其关押一处的案犯出狱后在回忆文章中写道,马燕秦关押在看守所女监房的时候,曾有男犯人为一睹芳容而发生斗殴。案件审判长耿兴允多次与马燕秦有过交流,他说,其实马燕秦并没有外界盛传的美貌。“一米七一的个子吧,身条还可以,皮肤白一点,中年妇女了。”
耿兴允还说,“马燕秦的认罪态度一直很好,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马燕秦自己供出曾与130多名男性有过不正当关系,一度使法院的取证工作难以应付,经过法院确认最终只落实70余名。因为马燕秦被捕后不合常理地与警方配合以及一些传言,法院曾怀疑她是否有精神疾病,特意邀请西安市精神病鉴定中心做了鉴定,证明一切正常。
“大刑(指严打)开始也没有办法,谁敢说不枪毙,谁敢说一个不字!83年、84年的时候司法不像现在这么独立。”耿兴允说,“当时如果没有严打,马燕秦的流氓罪最多就是10年刑。”
在耿兴允的记忆中,“严打”期间,他和同事们一年要办理二三百个案子。具体到马燕秦这样的大案,嫌疑人并没有请过律师。“我记得大刑(指严打)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律师,在那之后,西安市才有七八个律师,还是从司法局抽调的干部当律师。”耿兴允说。
惠利名一直在渭南二监服刑,经过3次减刑后,于2000年元月刑满释放。惠利名出狱前3年,也就是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做出修改,废除了流氓罪。
出狱后,惠利名没在西安多呆一天,收拾行李直接南下广东,先在昔日狱友开设的一家电子线路厂打工,此后辗转东莞、顺德、中山等地打工。在广东期间,他一直对所有人隐瞒自己的历史,“讲到那一段就跳过去。”
1980年代,惠利名个体摄影生意一天的收入比当时人们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经历了牢狱之灾之后,如今年过半百的他在一家灯具厂做一些行政管理事务,每天收入50元。惠利名没有任何社会保险,被捕前就离婚了,至今再未婚娶,膝下无子。他的户口仍然挂在西安父亲的户口本上。
惠利名现在节衣缩食,准备存些钱,等10月份父亲八十大寿时回西安为父亲祝寿。最近他的父亲给他打电话说,“你还是回西安吧,死也死在西安啊。”惠利名嘴上答应着,但内心却非常坚决,“我不可能回西安了,我厌恶那个城市。我肯定死在外面。”
对于未来的生活,惠利名并无打算,这个在1980年代十分时髦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一个黑瘦的中年人,“听天由命吧。”他说。惠利名接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他身后的公园里放着音乐,成群结队的人在音乐下跳舞,腰身扭动,灯光闪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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