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其他中国人民一样,是一个‘集体皇帝’”
1964年对于溥仪而言是最快乐的一年。这一年,他的著作《我的前半生》几经删改终于付梓;他携妻子参加了全国政协组织的参观团,亲眼看到了新中国成立十年来的建设成果;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一名全国政协委员。
1964年12月30日,溥仪手持红色封皮印着烫金字的出席证,出现在全国政协四届一次会议的大厅里。这是他第一次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参加会议。
会上,溥仪做了发言,通过现存的发言稿可以看出他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说:
“今天,我能够作为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一个成员在这里发言,心情非常激动……最近,有许多外国记者访问我,他们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在新中国存在,是个奇迹。不但生存,而且生活得很好,更使他们迷惑不解。在我们的社会,确实出现了这样的奇迹:把战争罪犯改造成新人!”
第二天的《人民日报》中一篇名为《政协四届首次会议继续举行大会 七十二位委员作了发言或书面发言》的消息中列举了溥仪的发言。
作为一名曾经的政治人物,溥仪对于政治生活的热情,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他的遗孀李淑贤曾向《末代皇帝的后半生》一书的作者贾英华回忆,1963年3月的一天,溥仪下班回家对李淑贤说:“小妹,明天一早我要去投选票。”李淑贤告诉贾英华,每当溥仪心情特别好的时候,都会称她为“小妹”,可见那天他特别高兴,以至于一宿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天不亮,溥仪便梳头洗脸打扮起来,早早赶到政协大院集合。一个曾经当过皇帝的人,居然对参加公民选举看得这么重,这让李淑贤非常惊讶。
其实,这已经不是溥仪第一次参加选举了。1960年还在植物园劳动时,溥仪就随同事们参加了所在的四季青乡第四届人民代表选举。开始,植物园的领导对于溥仪能否参加选举颇为犹豫,为此他们还专门请示了中国科学院。没想到,溥仪的选举权问题竟一层层报到了周总理那里,周总理派人打电话到植物园说:“溥仪特赦后就是公民了,怎能没有公民权呢?”
此时,溥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
1960年11月26日,他郑重其事地穿上了会见外宾时才穿的中山装,在与同事们一起投下选票时,他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事后他这样写道:
一九六〇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我拿到了那张写着“爱新觉罗·溥仪”的选民证,我觉得把我有生以来的一切珍宝加起来,也没有它贵重。我把选票投入了那个红色票箱,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是世界最富有的人。我和我国六亿五千万同胞一起,成了这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主人。
获得特赦后的溥仪共参加过三次选举,第三次是他刚刚做完肾切除手术出院不久。那一次,溥仪拖着病体在李淑贤的陪伴下,与街坊们一起听取了街道负责人对候选人情况的介绍。介绍结束后,溥仪还抢着发言。令李淑贤惊讶的是,刚刚出院的溥仪,那次说话声音出奇的洪亮。
几天后,溥仪和李淑贤在附近的南操场小学参加了投票。李淑贤记得,在排队等待投票时,溥仪始终带着一种庄严的神情。看他虚弱的样子,李淑贤曾想跟前后排队的老街坊们商量插一下队,但溥仪无论如何也不肯。直到把选票郑重地投到票箱内,他才在李淑贤的搀扶下回了家。
普通人看似平常的选举权,溥仪却格外珍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一张薄薄的选票对他意味着什么,它代表着新社会对于他作为一名国家公民的认可。
一次,在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时,溥仪曾幽默地说:
“我曾经做了四次皇帝。第一次是三岁时继承先人的皇位。第二次是1917年,张勋在北京复辟,拥戴我做了十天的皇帝。第三次是1932年,日本人在东北把我扶上了伪满洲国皇位,这一幕在1945年结束。第四次当皇帝,是在前年。我成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获得了选举和被选举的全部权利。现在我同其他中国人民一样,是一个‘集体皇帝’。”
1967年10月17日,凌晨2时15分,爱新觉罗·溥仪因肾癌晚期在北京人民医院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对于这个世界,溥仪还有太多的留恋和向往,在临终的前几天,他曾拉着前来探视的朋友李以劻和范汉杰的手说:“我不该死得这么快!我还没有多做点事……”
他的一生,做过封建皇帝,做过侵略者扶植下的傀儡,做过阶下囚,最后终于成为了一名新中国的公民。
参考文献:溥仪《我的前半生》、贾英华《末代皇帝的后半生》《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
感谢:贾英华先生对本文采写的大力协助。
资料照片除署名外均由贾英华提供。
本报记者 黄加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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