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疯人院
1963年,陈里宁被送进精神病院。两年后,陈里宁出院,但仍然很不正常,见人就说反刘少奇的话,说刘少奇品质恶劣,出访印尼是给中国丢脸,同时还逐条批判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列出50多条错误。当时刘少奇是国家主席。湘潭市委开始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疯人。
这个时候,陈里宁自己已经把“反刘”的事情捅到了中央。他到处散布反对刘少奇的言论,还不断地给湖南省委和中央写信,批判刘少奇。当时,分管公安部的副总理罗瑞卿见信后,批复这件事要深究。
不久,陈里宁被投入北京秦城监狱。
到北京后,陈里宁的精神病又发作了几次。最后一次犯病他被送往红卫医院,就是现在的安定医院。这时已经是1966年12月,“刘少奇的问题”已经基本公开。
社会上到处都是造反派和保守派的争斗。陈里宁的主治医生金弘敏和护士王志都属于红卫医院的造反派,他们同情陈里宁因反刘少奇被关进监狱,鼓励陈里宁给中央文革小组写信。
与此同时,红卫兵小将们也正在寻找陈里宁这样的人。红卫兵们发现,在斯大林时代,苏联的克格勃曾经把不同政见者投入精神病院。受到这个启发,红卫兵们开始涌向精神病院,寻找那些“受迫害”的不同政见者。
就这样,陈里宁被“打捞”出来。他的经历,太符合红卫兵们对于“迫害”的一切想象。而比起别的案例,陈里宁在平时神志清醒,谈话又有条理,这让红卫兵小将们对“迫害”的判断更加坚定。
发现陈里宁的当天,清华大学井冈山兵团和红卫医院的红旗战斗队,联合起来造了红卫医院党委的反,当晚夺权之后,清华大学红卫兵的负责人朱起鸣起草了一份给中央文革小组的报告,称精神病院里有不少被迫害的政治犯。
报告到了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的手里,王力随即批示要派人展开调查,并在全国范围内清理政治迫害事件。
1967年,“刘少奇的问题”被公开。中央文革小组开始组织、搜集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和人。陈里宁的时代来了。
1月7日下午,得知确有此人此事之后,中央文革小组的成员王力和戚本禹前往红卫医院,当场宣布解放陈里宁。
据中央文革办事组(即办公室)的成员王广宇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戚本禹当天回来就连连称赞陈里宁了不起,60年代初就认识到刘少奇是个修正主义,打算把陈里宁从精神病院接出来,写批判刘少奇的文章。
第二天,王广宇被派往红卫医院,解救陈里宁。按照戚本禹的指示,陈里宁出院后,被安排到《人民日报》招待所,专心写作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在王广宇的印象里,陈里宁是个好“笔杆子”,手快,动辄就是两三万字。
但陈里宁写的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却不合戚本禹的要求,最终也没能发表。
做不了造反派的“笔杆子”,陈里宁又被安排到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历史研究所,编辑关于刘少奇的材料。
此时,陈里宁的“事迹”已经出名。造反派给他出版了一本宣传册子,16开本,名字叫《新时代狂人日记》,印了数万册,散发到各地。书里摘编了陈里宁1960年代初写的日记和一些文章,内容都是批判刘少奇的,说明这个人早就看出来刘少奇是个“修正主义者”,先知先觉。
一时间,陈里宁成了新闻人物。
清华的“造反派”来看望他,并邀请他到清华大学作报告。经戚本禹的同意,陈里宁被接到清华大学大礼堂作报告。
陈里宁对批判刘少奇的材料早已烂熟于心,演讲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现场气氛十分火爆。清华的大礼堂被慕名而来的学生挤得满满当当,可仍有许多革命热情高涨的年轻人不能涌入,最后只得拿来高音喇叭,好让坐在草坪上的人也听得清楚。
这场声势浩大的报告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中央和地方上的各机关都派人来请他作报告,历史所为此还专门成立了接待办公室。《新时代狂人日记》不断再版,全国各地翻印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陈里宁的报告录音带也流传于全国各地,甚至包括农村。
也就在这时,天津人艺编演的话剧《新时代的狂人》宣扬了陈里宁的“事迹”,在各地纷纷上演。短短几个月,陈里宁红遍全国,他甚至收到了来自北京大学和内蒙古的求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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