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夜店达人生活史
在夜店里,经常会有人找丁卯搭讪,还有人会主动要求送丁卯和她的女伴们回家。
在夜店里,经常会有人找丁卯搭讪,还有人会主动要求送丁卯和她的女伴们回家。“我知道他们动机不纯,但很多时候也会上车,我高中去夜店身上还会带刀,上车就告诉他们,送我回家。“
南都周刊记者·单崇山 实习生 郑璇 李颖娟 摄影·孙炯
“是这儿吧,不好意思来晚了。”橙色短袖上衣,白色热裤,棕色彩瞳,丁卯一闪就出现在记者面前,无论从衣着、面孔还是声音上判断,她都不像只有19岁。
初中,第一次进PUB
“今天是素颜,不拍照了。”丁卯坐下来,初次见面的陌生感几十秒后就消失了。
“现在是‘学子月’嘛,要考试,你们没机会和我一起去玩了。”丁卯现在广州某大学读大一。
“我可不是那种夜店女王,你们别拿这个标签贴我。”丁卯说,但她并不拒绝被称作“夜店达人”。她的夜店史已经有5年了,第一次进PUB,还在读初二。
“是环市路那家唐会,当时表姐带我去参加一个便装Party”,她对那次经历的记忆还很清晰,“衣着就是小姑娘的样子,自己点了杯橙汁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喝,有人打招呼也不太敢说话”,那时候的她还很“青涩”。
和丁卯同岁的阿东,也是PUB的常客,他和记者约在大学城一家奶茶店见面,因为这里可以抽烟。阿东身材很瘦,身上的李宁T恤看起来有些松垮,除了面前桌上那盒二十多元的“双喜”,他看起来与门外来来往往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以前抽60多的软中(华),一天两包,最近没钱了。”他的声音不大,语速也有点慢。
阿东是广州一所大学国际学院的大一学生,按照学制,他会先在国内读两年书,然后到英国或澳大利亚的大学完成剩下的学业,相应地,学费也不低,每年五万。
和丁卯一样,阿东的“夜店史”,也开始于五年前上初二时,过程也很相似,“那时还小,跟一群比自己大的朋友去的,坐在那里傻看。”阿东说。
但之后的经历,阿东和丁卯有些不同。“当时的初中校风不太好,我们会认识社会上的朋友,后来和他们一起去过几次,这才慢慢能放开玩。”丁卯高中时,是班上的艺术特长生,“学艺术的可能比其他学生早熟一点,大家也比较会玩。”于是,夜店生活慢慢成了丁卯生活的一部分。
而阿东初中毕业前随做生意的父母迁到了外省,那儿的夜生活没有广州发达,虽然家境富裕,但阿东的生活和当地的同龄人也没有太大不同。直到再次回到广州读大学,阿东有了一些爱玩的朋友和老乡,周末晚上,夜店就成了他消磨时光的主要去处。
男要有钱,女要够靓
“我去得也不是很频繁,最多的时候每周大概三次。”阿东说,他家在广州市内有一套房产,由于父母不在身边,这儿就成了他和朋友们活动的大本营,“一般晚上九点以后出发,到了那儿十点左右,一般玩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他们常去的夜店分布在广州沿江路和海珠广场一带,一般一行十人左右,有男有女。
他们出手通常很大方,“每次都要花3000元以上吧,那些老板都把我们当财神”。在夜店里的主要活动就是玩骰盅、喝酒,有时也会跳舞,“如果人多,就点三四支芝华士,几箱软饮,再来几箱啤酒。”阿东说。
他的朋友很多,一起去夜店玩的,经常是他的潮汕同乡,他们大都还在上学,阿东是其中最小的。“大家谁有钱谁请客,有些朋友的卡里会有十几万,有的人总是等着别人掏钱,时间长了大家就不和他一起去了。”这些钱有的是他们自己赚的,但大部分还是来自父母。他们都来自比较富裕的家庭,对这样的花销可以不太在意。每个月,父母都会给阿东六七千元零花钱,“经常不够,还得再要,最多的一个月花了一万多”,阿东说起来,脸上有些惭愧。这些钱除了花在夜店,还用在平时和朋友吃饭喝茶上,他几乎不去学校的饭堂。显然,这样的夜生活,不是每个人都玩得起。
和阿东相比,丁卯每次去夜店前,都要仔细打扮一番。“和你现在看到的完全不同,要目立工画很浓的眼线,还要戴假睫毛,眼睛是最需要突出的,然后只穿one piece”,丁卯说,“在夜店,能不能吸引大家的目光,是件挺重要的事”。明暗不定的灯光下,这主要由“夜店妆”的质量决定。
丁卯不用太关心花费的问题,“如果有人约,他们都会请客,一些中年男人,能跟小姑娘聊聊天就很开心了,他们有钱,也乐意请客”,很多时候,是朋友的朋友把丁卯约去,她不用也没有兴趣搞清和自己同坐一张台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有自己的朋友去,他们也会轮流付账或者AA。
霓虹灯下的声色体验
丁卯说自己去夜店的目的主要是喝和玩,“我酒量不行,又喜欢喝,经常喝醉,high起来会疯掉,抓别人乱亲,不过我还是有底线的。”
她的底线是不会随便跟男人回家,“夜店里发生这种事太平常了,很多人就是来物色目标的,初中时,很多女生就有志向成为这一行的交际花,她们会说,一定要在15岁之前得到一个LV的包包”。高三时,丁卯有次就在夜店遇到了初中同学,“她好像是在陪酒,化了很浓的妆,但我们还是马上认出了对方,对视了一眼,就各自走开了。”
丁卯时常看到一同去夜店玩的女生被人领回家,“其实我也不是坚决不可以,只是没遇到自己喜欢的吧”,丁卯所谓的会不会“随便”的评判标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的外表,“一定要长得帅的,如果遇到了可能就会发生,这点我是可以看开的,但不会只因为寂寞就去找”,丁卯的“夜店战略”,思路很清晰。
在夜店里,像丁卯这样的女生,经常会被人搭讪,“都是些自以为有钱的小款吧,买不起房子车子,买件衣服,请吃顿饭总可以的,这样的人最好搞定。”丁卯颇为老练地说。不过,一般她只贪对方的酒,“感觉那人有了生理反应,我会躲开的,有的朋友反而会凑过去,逗他们玩”。临走时,经常会有人主动要求送丁卯和她的女伴们回家。“我知道他们动机不纯,但很多时候也会上车,我高中去夜店身上还会带刀,上车就告诉他们,送我回家。”
但丁卯的这种方法不是每次都有效,高三时,丁卯有一次就差点被人带回家,“到了他家楼下,他把我推到墙上开始强吻我,我死命推开他,说现在是生理期,又说下次再见之类的话,最后他只能把我送回家。”而事后,丁卯还有点小小的满足,“得到了快慰,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艳遇”。丁卯今天想起来,当时要是一念之差,很可能就跟对方上楼了,“不过,真要是发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长得比较帅,要不也不会被带到他家楼下嘛。”
有了这样的笃定,丁卯就可以从容地出入那些PUB了,年轻的她们,是夜店里玩得最开心的一群人。“我们会很放肆地玩,完全不顾别人的看法,那些比较老的人,行头比我们要好,还会花很多钱去做头发,但我们还是让她们羡慕”,丁卯嘴里“比较老的人”,其实不过二十四五岁,“她们就各怀心事了,不能像我们这样玩”。
除了和同伴喝酒玩闹,她还会一个人默默观察夜店里的各色人等,简单几句话就概括了夜店中众生相:“我们这些常去夜店玩的女生有这么几种,找真爱的,当然得有财力;比较爱玩的,但内心不太敢玩一夜情,我属于这种;无所谓的,想睡就睡,也许第二天能得到个包包;还有一种,经常去但不喝酒,就在旁边看”。夜店里的男人,只被她简单分为两种,有大钱的和有小钱的。
丁卯的分类法中,没有把阿东他们考虑在内,阿东他们去夜店只是自顾自地玩,不会主动和陌生姑娘搭讪,但如果有夜店里的陪酒女生找过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除了喝酒,阿东有的朋友也会在夜店里嗑摇头丸,“我坚决不吃的,知道后果很严重”,阿东说,“这些药,想买就可以买到,在夜店也从没见过有人抓”。而丁卯第一次在夜店看到K粉,还是在初中,“朋友的朋友拿给我,告诉我是糯米粉,我还信了,身旁的朋友赶紧把我拉走。”
有时,从夜店出来,还会有其他活动,阿东说到这些并没有避讳,“只算广州的话,我有两三个比较固定的性伙伴,范围再广点,差不多六七个吧,在性观念上,我还算比较开放。”这些女生都是他在夜店认识的,最小的只有16岁,初中刚毕业,“有的女生初中毕业就出来陪酒了”。通常是阿东从夜店带她们回家,之后双方会保持联系,“有时一个人呆着比较闷,就会去找她们玩”,阿东和这些女孩,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名,“她们好像也不图我什么,有个地方睡觉就行了,我没给过她们钱”,说这些时,阿东神色自然,没有炫耀也没有惭愧。
阿东第一次性经历发生在初二。他现在有一位女友,在外地读大学,“我都考虑要娶她了,她要是知道这些,会杀了我的,不过其实这些也正常,都是男人嘛。”
夜店并非全部
如果只看丁卯和阿东的夜店生活,他们很可能又会被贴上“富二代”、“性开放”这样的标签。实际上,夜店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两个人的生活远非几个标签可以涵盖。
夜店生活并没给阿东带来太多快乐,“其实就是消磨时间啦,没事干嘛”。他说自己更喜欢和朋友们在家里喝茶,打边炉。
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阿东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纨绔子弟,他甚至还去做过兼职,“在一家店里打工,不过经常迟到,一个月下来只挣到几百元”。在大学城,阿东有不少朋友,“我一个人住在一间寝室,每天进进出出的有二十多人”。采访中,一位男同学一直陪在他旁边,“幸亏比你大了两岁”,那位同学调侃道。阿东现在很少上网,已经忘了QQ号码,他大部分课余时间都会和同学朋友呆在一起,马上要期末考试了,阿东不想挂科,也会到图书馆复习功课。
“我现在的打算是好好读书,然后到世界各地去打工,再回国接管老爸的生意。”阿东还有一个弟弟,在父母面前,他是个乖孩子,“我去哪玩都会告诉他们”。
在丁卯的生活里,夜店那部分显得更次要。“我很想用非主流来形容你,但你又不是人们说的那种非主流”,这是一位90后同学对她的评价。丁卯在学校中的特别,并不是因为经常去夜店。
这学期的美学课上,老师要求每个学生回去找一个“美的事物”,大部分同学找来的都是自己喜欢的音乐和电影,而丁卯带来的是“英国后现代主义装扮的模特”。“我们完全没听说过这些”,她的同学说。
丁卯曾经的理想是做个时装设计师,虽然大学进了其他专业,她还是经常到广州的三联书店去买《I.D.》之类的国外设计杂志看。在同学看来很有个性的她,穿着打扮除了比同龄人成熟外,并没超出主流审美期待,“我还是要穿得好看吧”,她这样解释。
丁卯的父母都经商,也有个弟弟,父母对她的管教比较宽松,但很舍得在教育上花钱, “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要把书读下去,虽然也贪玩,但还是没像很多女生那样过早地把身体贡献给社会,高考时我的艺术专业成绩在班里排第三呢”,她不无骄傲地说。
大部分的空闲时间,丁卯都宅在寝室里上网,她被室友叫做“马二妞”,她们宿舍4个女生都给自己起了个有风格的名字。除了看时装,她也浏览新闻,“我喜欢把腾讯、新华网,还有央视网站的新闻放在一起看,研究他们对同一件事的不同说法挺好玩的。”
张小娴、林夕、陈珊妮、卢广仲??丁卯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名字,但她不接受被贴上“文艺青年”的标签,“那是个贬义词,那帮上豆瓣网说自己看多少的,很装X”,她的博客就叫“不文艺”,不过最近却很喜欢听《大龄文艺女青年之歌》,“那些人的书和音乐,开始喜欢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牛,好像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可没过多久,满大街都是了。”丁卯有些自嘲地说。
“我是个挺矛盾的人,没有自己的立场”,对很多事,丁卯都持无所谓的态度,“大学里的人,太愤青了,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我才需要和外面的人聊,他们看问题会成熟许多,但我不会在白天和他们联系。”丁卯把自己的朋友分成很多类,不同的话找不同的人说。
丁卯的理想,是先进入传媒行业,然后成为一个专栏作家。(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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