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野蛮与“拉贝”的悲悯
□兴安(北京)
一天里连续看了《南京!南京!》和《拉贝日记》,心情郁闷透了。《拉贝日记》还可容忍,因为它还是电影,有情节也更艺术,让人时而可以跳出残酷的历史细节和真实,缓解一下悲愤焦灼的心绪。而《南京!南京!》简直是赤裸裸的血腥和残暴龌龊的人性展览。
在这个恶和丑的时间里,善和良是那么软弱和渺小,它们几近成了恶与丑的陪衬甚或点缀。当恶和丑放大到只为嘲笑和打击卑微的善良而存在并发泄的时候,观众的心情会是如何呢?我们还会沉默而认同这部影片么?电影除了开始那场散兵游勇式的小范围的我军的抵抗,之后便揭开了南京和中国的耻辱和埋藏了几十年的巨大的创伤:屠戮中国俘虏,奸污中国妇女。那一片片如收割般倒在血泊里的战士的尸首本来已经让我们发指了,那尖叫喘息的被日本禽兽强暴的中国女人的声音,几乎让我怒不可遏。我不知道这些音效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此时,我为中国的那段历史悲哀,也为导演和音效师感到不解。而后半部分日本军人祭奠亡灵的鼓声,则气壮山河,处处砸在我们的心上,也砸在了全中国人民的伤口上。也许导演太想客观表现这段历史了,或者说他太想从国际的世界的视角来超越这段历史了,以致淡化甚或失去了中国人对这一悲惨经历的主观的判断和直面的悲愤。对南京,我们必须摒弃客观,也不接受角川这样一个符号来替日本那段禽兽一样的历史反省和解脱。
角川的自杀解不了中国人的心头之恨,也缓解不了我们对人性的本质的绝望。而结尾被角川良心发现而释放获得自由的那两个一大一小的中国人,他们献给这个世界的本应该是嚎啕,而绝对不应该是狂笑。
相比较,《拉贝日记》更让我感动,因为它的主调是弘扬善的,即使这个善只显现在那么几个个体甚至是外国人的身上,但它蕴涵的悲悯力量至少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和人类还存有了一点希望。演员“拉贝”和他扮演的角色同样生动、真实、讨人喜欢,这与《南京!南京!》中的那个老态龙钟的只会怪声哭泣的“拉贝”形成鲜明对照。也许从艺术的角度看,张静初扮演的人物太苍白了,显得有些多余,但整体看它还算是一部上乘的电影,或者说是关于南京这段记忆的最值得看的电影。
德国犹太哲学家阿多诺说:“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是不可能的。”南京之后,我们拍了多少部南京的电影,尤其是《南京!南京!》,它们使我们细致回味那段鬼魅历史,自我舔食那块无法愈合的创口成为了可能,以至让我们的心理、生理甚至思想都要变得阴冷、绝望和崩塌。在这一点上,陆川君成功了,但我要说,这是野蛮的成功,是体验凶手和野兽的野蛮、残酷以及无耻的心理与行为的成功。对此,我绝不报以掌声,对演员和导演之后在宣传推广这部电影时流出的泪水,我也绝不报以同情,我感觉那是他们忏悔的泪,是“野蛮”之后内心恐惧的抽泣。如果我是南京人,我会拒绝这部电影,如果我是强大的有尊严的向前看的中国人,我同样会拒绝这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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