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对于他而言,现世的死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在跟我们日常聊天时,他就体现出对生命轮回的认同。”孙理波对本刊记者回忆,自己最后一次碰到海子是在1989年3月18日,在学院路的老校区教学楼主楼大厅门口,当时海子手上拿着一张表格,气鼓鼓地说,“他们评讲师职称也不告诉我”,之后他就坐班车回昌平去了。
在去世前半年左右,海子曾与朋友、青年散文家苇岸讨论怎样死去才是有尊严的,苇岸说上吊太难看,海子说,最体面的死法是从飞机上往下跳。但他最终没有从飞机上往下跳。他选择了铁轨。自杀时他身边带有4本书:《新旧约全书》、梭罗的《瓦尔登湖》、海雅达尔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说选》。他在遗书中写道:“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海子出事后,他的大学舍友刘广安与骆一禾一起赶到山海关,见到了海子的最后一面。“他死得很有尊严”,刘对本刊记者说。他记忆里的海子永远是个孩子:上学时,整个北大法律系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因为这孩子实在太小,15岁上大学,班上跟他一届的同学年龄比他大一截,班上组织去香山郊游,照相时,那位同学搂着他开玩笑,“来,咱爷俩照一张”。
西川在海子死后编辑出版了海子的遗作,他反复在海子创作于生命最后阶段的长诗里,体味他的孤独感,“《天堂弥赛亚》里的天梯,一个人在天梯上,上下四方都是黑暗,没有人,他在大声地喊,‘还有谁在?还有谁在?’——那是一种透彻骨髓的孤独感”。
在《死亡后记》一文中,西川推测了海子生命的最后轨迹。“海子大概是25日早上从政法大学在北京学院路的校址出发去山海关的。那天早上我母亲在上班的路上,看到了从学院路朝西直门火车站方向低头疾走的海子。当时我母亲骑着自行车;由于急着上班,而且由于他和海子距离较远,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海子,便没有叫他。
现在推算起来,如果那真是海子,那么他中午便应到了山海关,我想任何人,心里难处再大,一经火车颠荡,一看到大自然,胸中郁闷也应化解了。看来海子是抱定了自杀的决心。他大概在山海关逛了一下午,第二天又在那闲逛了一上午,中午开始沿着铁道朝龙家营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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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沿着冰冷的铁轨呼啸而来,车轮所过之处,一个时代无可挽回地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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