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时”的剧种和它的新生之路
上海滑稽这一诞生于20世纪初的表演形式曾经有过极其辉煌的年代。40年代到60年代是它的第一个鼎盛时期。抗战期间,上海租界独特的 “孤岛”文化使得滑稽剧畸形繁荣,生意好的时候,演员每天都会有十几场演出。
建国后也是如此。据上海大学中文系教授钱乃荣回忆,50年代自己初中时,学生们每逢节假日都会自己表演滑稽剧。即便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滑稽剧还是经常进入里弄,搭个台子就开始演,群众不花钱就可以观看。
文革期间,滑稽剧与其他文艺样式一样被“全部砸烂”;而这期间群众娱乐需求的压抑终于造成了80年代滑稽剧出现又一个井喷式的高潮。粉碎四人帮后,上海的滑稽剧团全部重组,上海人也纷纷重新走进剧场。滑稽剧学馆开始招生,1980年,学馆录取15人,居然有近三千人前来报名,这个1:200的招生比例甚至超过了现在的电影学院表演系,而最后招入的学生就包括钱程、周立波等名演员。
直到1989年,王汝刚全年的演出仍高达580多场,差不多每天都有两三场表演。
到了90年代中期,与大多数传统剧种的命运相似,滑稽戏渐渐走入低谷。票价的上涨把普通市民挤出了剧院,而电视等强势传媒的介入更使得滑稽剧的生存环境寒气逼人。
此外,从演员和剧本创作来看,滑稽剧的状况也非常不好。直到目前,活跃在舞台上的还仍是80年代走红的那批演员;而自80年代中期到现在,一些滑稽剧团还在走“定向创作”的路子——即为了某个部门专门创作一个剧本,到单位去包场演出,很多都是图解政策。根本没有针对市场的好剧本出现。
“开始走市场经济了,滑稽剧却用计划经济的形式养活自己,这是文革后上海文艺圈里特有的一个怪现象。” 徐维新对本刊记者说。
如何在变化了的世界里重现滑稽剧的繁荣?很多人都在悉心地揣摩和推思。
上海滑稽发展到今天,的确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电视上很热闹,剧场里很冷清(这也类似曾经相声的境遇)。兰心大剧院在上海有80年“资历”了,也是上海小剧场演出的主要演出场所之一,其负责人对本刊记者介绍说,其他滑稽剧团的戏也有在兰心上演,“上座率如果有周立波的一半就算好的了。”
一方面,由滑稽演员出演的上海方言情景喜剧一部接一部,去年由上海文广综艺部打造的《笑林大会》,以真人秀形式评选“上海十大笑星”,收视率也一路领先。另一方面,电视对使滑稽剧“生于草莽、毁于庙堂”的争议始终存在。
一位熟知上海滑稽剧的文化记者描述说,“上海的滑稽剧很多都已经脱离了普通市民,传统的已经过时,老段子没什么效果;新的段子又不下生活。死不掉,活不了。”
这一说法跟2006年前人们对相声的认识不无相似。在郭德纲火起来之前,除了屏幕里插科打诨的电视相声和晚会相声,无论是题材还是笑料,相声给人的都是沉闷、胳肢人发笑的尴尬印象。剧场相声几从人们的生活里消失。
郭德纲和他的德云社,凭着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和便宜实用的抖包袱技巧,彻底带火了不受人关注的传统相声,让观众自愿掏钱买票,掀起了一阵相声回归传统剧场的风潮。
有人于是把中国相声的希望放到了他的身上,希望他扛下这个重担,而他的回答竟是:“谁能扛谁扛,谁爱扛谁扛。”
不论什么姿态,一个事实是,一个领军人物的带动,加上他对传统剧种“与时俱进”的改良和推动,就能使一个地方剧种重新转暖——周立波也是抓住了内容跟上时代这一要点,才赢取了观众和市场。周告诉记者,每季周他都有一半的内容是不重复的。此外,“完全市场化的商业包装和运作,在上海滑稽圈子里只有我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说。
徐维新评价道,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可以说是滑稽剧在“螺旋式地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