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大师?
这些年,文怀沙在各种场合抛头露面的次数多了起来,出现时,每每头顶“大师”、“泰斗”、“第一人”等光环。电影《姨妈的后现代生活》里周润发扮演的“潘知常”,是一位结过几次婚的楚辞研究者。一些人从这看到了文怀沙的影子。
李辉指出,文怀沙或自诩、或被人封为“国学大师”、“新中国屈原学开创者”、“楚辞泰斗”,但“寻遍图书馆和网上旧书店,难见一本他的学术专著,故只好放弃研究他的学问的念头”。
“大师不大师,他自己又没说,都是别人说的。反正文老先生比我学问大,我很佩服他,这样的人也不多。”张贤亮这样认为。
文怀沙最近接受一次访问时,说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国学大师”。
陈开民1958年至1963年间在中央美术学院学习。当时文怀沙作为客座老师给中央美院的学生讲楚辞,陈开民听过他的课。“他讲得非常好。”
艾丹回忆:“我认识文怀沙很早。早年他来我们家,和我父亲(艾青)一起开玩笑,海阔天空,旁征博引,十分精彩,声音又大。他讲楚辞,讲李白,讲书法,毛主席写诗词平仄都出问题呢,他却能把楚辞唱出来。没有对古诗词的领悟,谁能唱下来呢?”
怎样的人才是“国学大师”呢?
陈明远认为,按照中国学术的定义,凡国学大师,必在义理、考据、辞章三方面均有建树。“我们试问,文怀沙为儒道释哪一种学问做出过贡献?有没有基本的文字训诂功力?他自己的诗文又写得如何?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
陈开民强调,如果文怀沙反江青的诗是真实,光凭这一点,文怀沙就是“大师”。
在陈开民看来,文怀沙是特平平常常的一个人。早上骑车出去买菜,做啥都吃,也不挑什么,会养生,下午一定要睡一觉。平常没看他怎么发愁,都是说点笑话,调侃,嘻嘻哈哈,也没看他处心积虑怎么样。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说,文家人甚至包括他们家小保姆在内,都将文怀沙保护得好好的,“都指望着老爷子的名声,能给他们带来更多钱财。”
在艾丹看来,文怀沙确实是讲的多,文字少。“他有大智慧,比严谨的文化人要精彩。他是一个可爱的老头。”
一个老人,活在一群人的吹捧里,艾丹觉得没什么不好。“他是晕了,出现的场合太杂,结交的人太杂,加上张扬,招了风。关键不在于真才实学的多少。”
在陈明远看来,钱锺书一门心思做学问,因此桀骜不驯,蔑视权贵,比较理想主义,对于世俗多半持批判态度;而文怀沙尽管是学问上的杂家,但是并不专精,且攀附权贵,他巴不得世俗生活能够出现“腥臊并御”、“阴阳易位”的局面,以便自己浑水摸鱼。
学者陈明远查到的一些资料表明,钱锺书及其夫人杨绛二人一度引文怀沙为知己。1963年2月27日杨绛写给文怀沙的信有一句:“锺书每日必念你至少三遍,爱而‘打彭’之……”。(陈注:“打彭”音 dangbang 即吴语“开玩笑”的意思。)钱锺书曾经赠给文怀沙一首诗,诗中有“非陌非阡非道路,亦狂亦侠亦温文”一联。
陈明远说,钱锺书与文怀沙交往的共同起点:喜欢骂社会、讥讽人物,尽管两人的动机和出发点不尽相同。然而,两个人间能够建立起朋友关系,一定还有更多的生活细节上的联系。“一般男人在一起,往往谈到女色,为什么?它可以在人性的层面上,填平高雅与低俗的鸿沟。”
钱文二人的交情,在1980年代终结。
“钱锺书是一整瓶醇厚甘冽的老酒,而文怀沙却是半瓶荤腥的水醋。文先生肚子里的货色倒空之后,钱锺书也就不肯再同他交往下去了。”据陈明远考证,在钱文两人关系疏远后,曾对钱锺书极尽赞美的文怀沙当众指出:“我所说读破万卷书,但并无见识的文化人,是指钱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