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的一篇文章:林语堂、郭沫若与周树人——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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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6年的一篇文章:林语堂、郭沫若与周树人
2009年03月09日 11:12 来源:文学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发表在《永安月刊》上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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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语堂、郭沫若与周树人

  70年前,当时上海滩四大公司之首的永安公司曾推出一份文化杂志《永安月刊》,该刊于1939年5月创刊,办刊十年间大量刊载海上文人的文学作品,以及摄影、漫画、美术等佳作,为文坛留下许多弥足珍贵的史料。本文原载于1946年第九十期《永安月刊》。

  1

  周树人(鲁迅)逝世至今年的10月19日,是10周年了。在意料之中,到时必定有许多文友写文章的来纪念他。不用说,恭维赞叹的与批评的,两方面自然都有。现在把林语堂、郭沫若和鲁迅,来说一下。这样,他们三人的关系怎样,也可以知道一般。虽然人和人之间的好恶,不一定长久是如此,但是我们可以知道他们三个人过去的有过什么关系,便知道当代文坛里有过这些轇轕而已。

  说到林语堂与鲁迅的关系,要是写起文章来,起码可写一两万字。但是不特写得麻烦与手酸,读的恐怕也感到疲倦罢。今呢,只得撮其要来申述而已。

  林语堂在北京时和鲁迅的关系,据“林语堂自传”(工爻译)有说:

  “当我在北平时,身为大学教授,对于时事政治常常信口批评,因此我恒被人视为那‘异端之家’——北大——之一个激烈的教授,那时北大的教授们分为两派,带甲备战,旗鼓相当:一是‘现代评论’所代表的,以胡适博士为领袖,一是‘语丝’所代表的,以周氏兄弟——作人和树人(鲁迅)为首。我是属于后一派的。……”

  当这两派在北平大活动的时期,也是关于教育部与女子师范问题而发生论战最剧烈之时,他俩在那时也加入学生的示威运动。自从民国15年3月18日临时执政府门前闹了“三一八”事件,住在北平的作家,教授,新闻记者们50多人即被通缉,林语堂、鲁迅因在恶劣势力压迫之下,不能不悄然的先后脱离北京古城了。

  林语堂回到故乡(福建),在厦门大学担任文科主任,鲁迅因着林氏的招约,也在厦大任教。二人职务上的关系,虽然比较以前来得密切,然而他们两人的思想,始终是分流的。

  他们两人的不同之点在那里呢?

  从林氏自作的联子:“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便可以知道林是常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而逼着他自己要选择一个——新的或旧的,故他自己曾说“有一位好作月旦的朋友评论我说,我的长处是对外国人讲中国文化,而对中国人讲外国文化。这原意不是一种暗袭的侮辱,我以为那评语是真的。我最喜欢在思想界的大陆上驰骋奔腾。我想到有一宗开心的事,即是把两千年前的老子与美国的福特氏(汽车大王)拉在一个房间之内,而让他们畅谈心曲——共同讨论货币的价值和人生的价值。或者我要辜鸿铭导引孔子投入麦唐乐(前英国的内阁总理)之家中而看着他相视而笑,默默无言,而在杯酒之间,得完全了解。”(见林语堂自传)夫子自道,比较客观评述,来得贴切。

  鲁迅在“华盖集”续篇,有过这样的自述:“我自己也知道,在中国,我的笔要算较为尖刻的,说话有时也不留情面。但我又知道人们怎样地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良敦厚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倘使我没有这笔,也就是被欺侮到起诉无门的一个。我觉悟了,所以要常用,尤其是用于使麒麟皮下露出马脚。”鲁迅的写作,对于旧社会的掊击,封建营垒的精神文明的嘲笑,和林是两样。

  鲁迅的“阿Q正传”,是在我国文学的历史生命上传留不朽,好似向旧社会间封建制度掷下一颗巨量炸弹。鲁迅已经死了,但他的灵魂是永存的。而现在这个社会,每一个阶层的角落里。却仍旧现着无数阿Q型的人物。

  2

  林对于他自己的讽刺文学,也有自白,如:

  “其实我在文学上的成功和发展成我自己风格完全是某某之赐。如果我们的民权并不被取缔和限制,恐怕我将永不能成为一个文学家,那严格的取缔,逼令我另辟蹊径以发表思想而不至直叫天牌是天牌,白板是白板。我势不能不发展笔墨和权舆事情轻重,此即读者们所称为讽刺文学者。我写此项文章的艺术,乃在发挥关于时局的理论,刚刚足够暗示我的思想和别人的意见,使不至流为虚声夺人,空洞无物,而只是礼教云云的谬论。但同时却饶有含蓄使不致身受牢狱之灾。这样写文章,无异是马戏场中所见在绳子上跳舞,亟需眼明手快,身心平衡合度。在这个奇妙的空气中,当中我已经成为一个所谓幽默或讽刺文学家了。”(工爻译林语堂自传)

  林周两人的人生观不同,而写作的取材与技巧自然也异。他的区别无论在随笔、杂文、小说,各方面都是异常显著,这是读过他俩文章的人们都可以知道。

  林的“瞬息京华”(MomentIn Peking),英文字数约25万,若果译成中文,就有50多万字,其中有佳话,有哲学,有历史演义,有风俗变迁,有深谈,有闲话,确是现代中国的一本伟大小说。书中分三大部,一、道家的女儿;二、园中的悲剧;三、秋日之歌。故事起源于1900年义和团之乱而至“八一三”上海抗日战事开始,差不多有40年的事实,这可算是林语堂著述长篇小说的处女作品。在美国销路之广,实在惊人。与鲁迅的“阿Q正传”相较,各有不同。前者字数多,后者字数少,然而他的影响,也是各人不同。鲁迅晚年没有写作小说,而林语堂却相反,是在45岁以后,祖国又在遍地烽烟的时候,才在国外把自己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发表。由这一点来看,他们两位文艺写作的旅程是相异的。

  写到这里,我记忆林火所译的一篇稿,有林语堂与鲁迅二人作品的评述,也可以算是赤裸裸描写他两个人的个性,撮要如下:

  “鲁迅的作品里,带着象征的性格,在表现上带着晦涩的气味。相反的,林语堂的作品则取通俗的形态,表现很平坦明白。鲁迅拿着尖锐的刀子正对着现实,满脸上挂着焦急的忧虑。林语堂则走进现实的圈里很清闲的看书。所以鲁迅早早地故去,而林语堂则还很潇洒地活着。

  “鲁迅好像受了俄国小说影响很深,林语堂似乎很得力于法国的小说。同时鲁迅的主观力很强,林语堂比较偏向客观方面。

  “鲁迅的作品里充满了忿怒,悲伤与绝望;林语堂则始终澹澹泊泊的。鲁迅的小说的声音是强壮而沉重的;林语堂的小说的声音则无宁说是轻快,爽然。鲁迅的作品,垂着淋漓的鲜血;林语堂的作品,则吐着静静的呼吸。”

  “鲁迅的作品是浪漫的;林语堂的作品非浪漫的。所以鲁迅的作品是‘国民性’的,林语堂的作品是‘社会性’的。鲁迅对于‘中国国家人’的意识很强,而林语堂则仅是‘中国人’的意识而已。”

  他又指出他两人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相会的两个人,一言以蔽之,“鲁迅是个诗人,林语堂是个小说家。”的批评。

  林火所译批评话有许多是对的。然而他们两个人个性是不同,因为所学的和对于社会观人生观的观点也各不同,自然对于写作,是截然两途。固然不能使鲁迅去学林语堂,同时也不能叫林语堂去学鲁迅,古人所说“各有千秋”一句话,真是千古不磨的定论。

  林语堂在国外所发表的三本著作,如“我国与我民”,“生活的艺术”,和“瞬息京华”,是三位一体的著作,虽然前者两本是散文,后者是小说,然从思想上说来是一致的,这是凡是读过这三本书的人,都能够明白,用不着赘说。还有一本“啼笑皆非”,这是讥讽欧美的著作了。

  拉杂的写来,虽是片断的叙述,可是他们两人的思想和人生,也可以得到一个轮廓了。

  3

  鲁迅逝世至今十年,郭沫若今年的11月16日,是56岁了,从事文艺写作也已三十年。谈到鲁迅便联想到鲁迅的对头创造社,因着创造社又要说到郭沫若来。虽然郭与周没有一面之缘,周死后,郭也写过文章发表感想。然而在过去的历史上,他们是对头冤家,这是不必为讳的。

  鲁迅在民国20年8月在社会科学研究会演讲“上海文艺一瞥”,记述下来,寄到日本某杂志发表。这篇演词里,对于创造社,有些批判的话,这些话,不是恭维而是攻讦的,如云:

  “后来就有新才子派的创造社的出现。创造社是尊重天才的,为艺术而艺术的,尊重自我的,崇创作,恶翻译,尤其憎恶重译的。与同时上海的文学研究会相对立。文学研究会却也正相反,是主张为人生的艺术的,是一面创作,一面也重翻译的,是注重绍介被压迫文学的。创造社既然是天才的艺术,那末,看那为人生艺术文学研究会,自然就是多管闲事,不是有些俗气,而且是以为无能。

  ……创造社的这一战,从表面看来,是胜利的,许多作品既和当时的自命才子们心情的相合,加以出版者的帮助,势力雄厚起来了。势力一雄厚就看见大商店,如商务印书馆也有创造社员译著出版,这一来,是创造社也不再审查商务印书馆出版物的误译之处,来作专论了。”

  鲁迅这些话,既把“新才子派”的帽子加在创造社上,可说嬉笑有甚于怒骂了。后来郭沫若在写“创造十年”发端中,叙明因为读了鲁迅那篇“上海文艺一瞥”,才决心来做这部“十年”。那么,“创造十年”不啻是向鲁迅反攻的战具。“十年”的发端,大部分是与鲁迅驳难的文字,针锋相对鲁迅的“上海文艺一瞥”,郭是怎样说呢?

  “在创造社的头上,加上了一顶瓜皮小帽,轻轻地便把创造社的一群穷小子化成了鸳鸯蝴蝶派。我们鲁迅先生,的确不愧是绍兴人,他的一枝笔实在有点风味。是的,新才子派又等于‘艺术至上派’,鲁迅先生似乎很是学贯中西,大约王尔德,政陀勒尔一类的人物,又是欧洲的鸳鸯蝴蝶派吧?是的,创造社尊重天才,尊重自我,崇创作,这倒不是什么罪过,无论在怎么社会里,天才是不能否认的,不同的只是天才的解释罢了。我们鲁迅也不是一位文学上的天才吗?特别在‘辛辣的骂倒’上,其才尤其是天啦。就是‘重自我崇创作’一点上,创造社的那些穷小子,似乎都还没有我们的大天才鲁迅先生的那么‘专’!不信,请你去尝试一下吧。只要有胆量敢把‘先生’两个字误排成‘老生’,或者对于‘呐喊’,没有摇旗呐喊一下,你看他先生会怎样地慷慨,他至少会恭维你是才子的。‘恨翻译’?‘尤憎恨重译’?我自己似乎也是创造社里的一个人,我自己便翻译过不少的东西,并且也重译过不少东西啦。是的,那些东西,怕没有值得我们鲁迅先生的大眼之一瞥。”

  鲁迅对创造社,和郭沫若眼中的鲁迅,他们的斗气,笔枪墨炮,也可以见到一斑了。

  前几年,在鲁迅逝世的五周年纪念,郭沫若写了一篇“总是不能忘记”,虽然没有余愤未已的话,可是空泛泛地说些不切实边的话罢了。今年鲁迅的十年祭,听说郭沫若也准备有感悼文章发表,可说是郭的新感想。但是林语堂呢,远适异国,思想不同,环境又异,想不会有什么的应时感悼文章吧。

  (《永安文丛》桂国强、余之/主编,文汇出版社2009年1月版)

  作者:眉君

【编辑:张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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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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