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座上的波澜
老舍一周年忌日时,太平湖畔出现一截小碑,上刻“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辞世处”,署“许林邨敬立”。许林邨是一位画家,住在距太平湖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后来他回忆道,由于老街坊们暗中保护,“文革”中他未因此闯祸。刻碑时,“每天深夜干。背着家里人,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不敢出大响动”。
1967年8月24日凌晨,许林邨扛着碑来到太平湖畔,与一位朋友将它立下,然后默哀,“只当是给老舍先生开了个有两个人出席的追悼会”。
老舍之友、日本作家井上靖1970年写了一篇题为《壶》的文章怀念老舍,说他终于领悟了老舍曾讲给他们听的中国人宁肯把价值连城的宝壶摔得粉碎也不肯给富人去保存的故事。日本作家开高健以老舍之死为题材写了一篇题为《玉碎》的小说,获1979年川端康成奖。
1970年,地铁要修车辆段,北京西北城墙外的太平湖就势被城墙的灰土填平。在“文革”中,许多人步老舍后尘,投太平湖自尽。
一次舒乙和冰心聊天,冰心说:“我知道你爸,一定是跳河而死!”舒乙问:“您怎么知道?”她不假思索地说:“他的作品里全写着呢,好人自杀的多,跳河的多。”
一位作家的命运,与他作品中的人物命运相连,引起研究者的关注。舒乙在父亲逝世20周年之际写了一篇文章:“由老舍先生投湖自尽时算起,整整20年过去了,湖面上激起的波澜,竟会越来越大,至今,只见那波澜还在一圈一圈地扩展,君不见描写老舍之死的作品最近不是又出了好几部吗?这——由一个人的死所引发的延绵不断的愈演愈烈的波澜,说明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生命,的确是永不停息的。”
舒乙就把这一圈圈波澜刻在了父亲的墓座上。去年3月6日在荷兰上演的歌剧《太平湖的记忆》,是这波澜中的一环,剧作家曾力与傅光明联手,与旅法作曲家许舒亚合作,将“老舍之死”搬上欧洲舞台。荷兰歌唱家以中文完成演出,观众被剧中情节感动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