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家郑铁生引用作家王蒙在一篇文章中的观点,论述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的文学价值。他说:“王蒙在一则短文中写道,‘从理论上、创作心理学与中外文学史的记载来看,真正的文学著作是不可能续的……至于像 《红楼梦》这种头绪纷繁,人物众多,结构立体多面,内容生活化、日常化、真实化、全景化的小说,如何能续?不要说续旁人的著作,就是作者自己续自己的旧作,也是不可能的。而高鹗续了,续得被广大读者接受了,要不是民国后几个大学问家特别是胡适的考据功夫,读者对全书一百二十回的完整性并无太大怀疑。 ’王蒙是作家,有着创作的深刻体验,他谈后四十回首先着眼的一是叙事;二是整体;三是创作过程。 ”
即便是第一个提出后四十回是高鹗续作的胡适,也没有彻底否定高鹗的功绩,他认为,高鹗“替中国文学保存一部有悲剧下场的小说”。胡适在《红楼梦考证》结论末段说:“以上所说,只是要证明《红楼梦》的后四十回,虽然比不上前八十回,也确然有不可埋没的好处。他写司棋之死、写鸳鸯之死、写妙玉之死被劫、写凤姐的死,写袭人的嫁,都是很有精彩的小品文字。最可注意的是这些人都写作悲剧的下场……”俞平伯也曾说:“高鹗补书,在大关节上实在是很仔细,不敢胡来。即使有疏忽的地方,我们也应当原谅他……我很不敢看轻他的价值,正因他已竭力揣摩作者的意思,然后再补作那四十回。绝不敢鲁莽灭裂自出心裁。我们已很感激他这番能尊重作者的苦心……”俞平伯在临终时,更说:“胡适、俞平伯是腰斩《红楼梦》的,有罪;程伟元、高鹗是保全《红楼梦》的,有功。大是大非。 ”
大连中山区退休干部、红学研究者张兴德提出,那些认为后四十回是附骥于前八十回才得以流传的,是把问题弄颠倒了。 “《红楼梦》流传史上,那么多的形形色色的《红楼梦》续书,不下十几种(有人说有几十种),为什么不能附骥于《红楼梦》流传,而单单是这后四十回呢?后四十回在《红楼梦》的传播史上之所以能获得群众的认可,起到保全《红楼梦》这样不可替代的作用,这是因为它虽然有诸多问题,但仍属于高水平的文学作品。 ”张兴德主张应当客观辩证地看待高鹗以及后四十回,比如鲁迅先生曾经客观评价说:“后四十回虽数量止初本之半,而大故迭起,破败死亡相继,与所谓‘食尽鸟飞独存白地’者颇符,惟结末又稍振……”
学术界应当以平心静气的态度来研究高鹗,同时也应当承认高鹗对 《红楼梦》的贡献。平心静气地论说高鹗,不仅仅是端正学术研究的态度和风气的问题,也是对历史,对文化负责的问题,更是对铁岭未来发展负责的问题
张兴德告诉记者:“当下,否定后四十回、“腰斩红楼梦”的现象相当普遍,并且正在从红学界通过大众媒体向更广泛的层面扩散,甚至形成了一种潮流。各种媒体、新闻报刊热衷宣传的 ‘红楼揭秘’、‘红楼探轶’、‘红楼解梦’之类,无不如此。这个问题必须要引起关注。高鹗以及后四十回对《红楼梦》的普及、广泛流传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它保全了《红楼梦》,这是一个不能低估的功绩。不能根据不确定的材料,进行“可能”之类的推理而否定后四十回。一些红学研究正将《红楼梦》非文学作品化,红学研究泛娱乐化、文本解读神秘化,使红学失去应有的学术品格。 ”
正是因为“高鹗伪续后四十回说”在红学研究领域具有非常大的影响,所以,学术界对于高鹗的研究和评价,存在着某些主观偏见。红学家杜春耕在 《谈红楼梦研究的特殊性》一文中指出:“大部分研究者,尤其是资深学人,均以为后四十回是狗尾,写的不好,可偏偏老百姓读此书掉眼泪处在后四十回最为集中。 《红楼梦》一书中作者多重思路与创作冲动并存的现象,扩大了封建社会的容量,接近了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性质。 ”
铁岭市红学会副会长卢祥云认为,学术界应当以平心静气的态度来研究高鹗,同时也应当承认高鹗对《红楼梦》的贡献。作为一名铁岭本地的红学研究者,他表示:“我们平心静气地论说高鹗,不仅仅是端正学术研究的态度和风气的问题,也是对历史,对文化负责的问题,更是对铁岭未来发展负责的问题。高鹗有功于《红楼梦》,有功于中国文化,对高鹗的研究应该作为铁岭红学文化研究工作的重点,并要成为铁岭人的共识。高鹗乃铁岭之高鹗。铁岭不研究高鹗,是铁岭人的失误。铁岭人不懂高鹗,不能客观、公正、理性地看高鹗,更是铁岭的悲哀。 ”
中国红学会会长张庆善也提出,现在需要更加公正地、历史地认识高鹗。 “高鹗不是破坏《红楼梦》的罪人,他是《红楼梦》的功臣。过去有人认为高鹗故意改变了《红楼梦》的艺术性和思想性,实际上这都是没有根据的说法。根据现在对高鹗的研究,高鹗不应该是《红楼梦》续作者,他应该是《红楼梦》最后出版的整理者。整理出版《红楼梦》的功劳是非常大的,《红楼梦》能够流传,高鹗是第一功臣。 ”(王 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