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感情取向
某种程度上拜姑姑所赐
和张茂渊这样的人打交道,你要预备着承受真实之伤,张爱玲自始至终跟人打交道都很有距离感,很紧张,她爱过的男人,胡兰成和赖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做对方的反义词,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能让张爱玲放松,不得不说,张爱玲这一感情取向,某种程度上是拜张茂渊所赐。但张茂渊温度虽然不高,却没有华丽的外包装,显得货真价实,而且能探到底,不像面对那些巧言令色之徒,你不知道能在哪里着陆。
作为一个作家,张爱玲从她那里得到了更多,如果说,她读香港大学时,官样文字被历史教授佛朗士先生耍着花腔一读,就露出了滑稽的底色,张茂渊的冷淡和真实,只言片语里的那种穿透力,则如一张网眼细密的筛子,筛去尘世间的装腔作势,安然地放置自己的内心。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张爱玲能板着脸对迟到者说“张爱玲小姐不在”,能飘飘欲仙地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还自以为在保存劫后的艺术品,未必与这位姑姑无关。她教会了张爱玲按照内心的指示行动——“别的就管他娘”(张爱玲晚年有这样“粗嘎”的声音)。
甚至,我猜想,这么一个举重若轻的姑姑的存在,还有助于张爱玲打破内心的束缚,极尽真实地表达自我。
1937年,张爱玲从父亲那里逃出来,1952年,离开上海去了香港,这期间都是和姑姑生活在一起,离开上海的时候,她们就约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从此不通音讯。
二十多年后,她们才开始恢复联系,1985年,张爱玲屡屡搬家,和姑姑再次失去联系,1987年元月,张茂渊从柯灵那里得到宋淇的地址,给他写了一封信,里面有这样的字句:可否请先生把爱玲最近的通信址见示?并转告她急速来函,以慰老怀,我已经85岁,张姓方面的亲人,唯有爱玲一人。
看到过这封手书的信,正如张爱玲所言,是淑女化的字体,却不再是那种平淡的语气,“无聊的情趣,像是春夏的晴天”,也许,衰老会让人变得柔软一点,透过这封信看到的张茂渊,终于让我们熟悉一点了。
吊诡的是,偏偏是这样不俗的人生,可以做最为通俗的解释,假如张茂渊九泉有知,她竟被人用那样一种哼哼唧唧的语言,刻画成了一个死去活来的琼瑶女主角,不知道是何感觉,真得借用张爱玲那句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