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8月21日下午，菲律宾反对党领袖阿基诺由美国返回马尼拉时，在机场遭到暗杀，这件事在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案发后，在现场被特工枪杀的罗兰多·加尔曼被指控为凶手。然而，对事发现场及尸体的检查结果，明确显示加尔曼并非凶手。

　　四年后，疑团重重的阿基诺遇刺案开庭重审。菲律宾警方和谍报机关，邀请日本声纹专家铃木松美博士一道参与侦破这宗行刺大案。声纹专家是怎样协助警方的呢？他们能准确找到凶手吗？

　　谋杀在阿基诺走下舷梯瞬间发生

　　那天中午，马尼拉国际机场上飘扬着黄色的旗帜和欢迎的标语牌，三万多阿基诺的支持者焦急地等候着他们拥戴的领袖人物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

　　下午1时许，从台湾来的波音767班机开始向吕宋岛降落。阿基诺走进厕所，穿上防弹背心，外面又套上一件白色的帆布短袖衫。当波音飞机刚在8号出口处停稳，便立即被航空安全部队的派遣分队包围，这是由总参谋长法维安·贝尔将军直接指挥的反恐怖武装部队。

　　3个身穿制服的人员冲上飞机，他们是航空安全部队的下士德梅萨、克拉罗·拉特和菲律宾治安部队的头等舱保安员马里奥·拉加萨。德梅萨认出了阿基诺，扶他站了起来，并发现他身穿防弹衣。报社记者和电视台摄影师纷纷拍照，拉加萨命令他们不许动。拉特和德梅萨抓住阿基诺的手，推着他朝出口处走，阿基诺有些疑惑，急忙问道：“到哪儿去?”

　　刚进入过道，拉特和德梅萨便突然向左一转，打开了紧急出口，有一架梯子通向跑道。阿基诺和这两个人开始沿着台阶往下走，后面跟着拉加萨和方才已在过道里站着的便衣特工罗赫尔·莫雷诺和军士卡斯特断后，封死出口。仅三四十秒钟的时间，这一群人已安全地从摄影记者和电视摄影师的视线中消失了……

　　自阿基诺从座位上站起到此时，仅50秒钟。一位记者从舷窗里看到阿基诺仰卧在舷梯脚下，脖颈处鲜血横流，在沥青地面上四溢开来。谋杀之后32秒钟，阿基诺的尸体被抬上一辆带篷的货车，迅速离开现场……

　　案件调查困难重重

　　阿基诺的尸体经法医解剖后，被安放在马尼拉市他自己的家中，他静静地躺卧在棺材里，仍然穿着那件中弹时溅满鲜血的衣衫。他的尸体没有擦洗和整容，脸部的弹孔依然清晰可见。因为他的母亲奥罗拉夫人执意坚持：“我要让菲律宾人民看看，那些刽子手是怎样杀害我儿子的，我要把他们的罪恶勾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8月24日，阿基诺的妻子科拉松得知丈夫被谋杀后，悲痛欲绝。她带着孩子迅速起程，从波士顿经过24小时的旅途，回到了马尼拉。

　　8月31日，阿基诺的葬礼在马尼拉举行。这一天，参加各种吊唁活动的人估计有200万至300万人之多。

　　葬礼虽然结束了，但围绕阿基诺遇刺案的风波却已兴起。谁是刺杀阿基诺的凶手呢?

　　总统马科斯对这件事表示了异常的关注，在案发的第三天，也就是8月24日，马科斯便下令组成了以大法官费尔南多为主的五人调查委员会，井拨款50万比索，要求立即“彻底调查这桩大案”。

　　但是调查工作尚未进行，五人委员会中就有两人“拒绝参加”，而委员会主席费尔南多也遭到律师协会和反对派的反对，一时工作不好开展。9月20日，调查委员会就宣告散伙。

　　1983年10月14日，马科斯签署了第1886号总统法令，宣布撤销五人委员会，成立新的破案调查委员会。

　　嫌疑人已被当场扫射毙命

　　1984年10月23日和24日，委员会分别向总统马科斯交出了两份报告，一份是阿松瓦女士一人签署的“少数人报告”；另一份则是由委员会4人成员签署的“多数人报告”。

　　这两份报告虽有分歧，但他们比较一致地排除了原来官方的说法。官方的说法是：凶手是一个身穿机场运货人员蓝制服的人，此人名字叫罗兰多·加尔曼，33岁，是一名雇佣枪手，他可能被各种人利用从事暗杀。

　　如果凶手的确是加尔曼，那么在戒备森严的机场上，他怎么能通过层层警戒线，在前后都有保安人员保卫的情况下，距离阿基诺仅46厘米开枪行凶？经过法医检验，阿基诺头上的伤口是由上而下的射击所造成的。阿基诺身高1.76米，又穿着后跟有5厘米的高跟鞋，且站在舷梯之上；而站在地面上的加尔曼身高仅1.65米，这一点又如何解释？如果凶手的确是加尔曼，那么在场的保留特工人员解除他的抵抗能力即可，为什么在他被击倒在地后，又向他乱枪扫射，致其当场毙命？

　　“少数人报告”认为，当时负责机场保安工作的空军将军卢瑟·库斯托迪奥是谋杀的策划者之一；“多数人报告”则认为，谋杀的主要策划者是菲律宾武装部队的总参谋长法维安·贝尔上将，参与这一阴谋的还有大马尼拉市的司令奥列斯和库斯托迪奥等20名军人。

　　到底谁的说法对呢？

　　哭泣女郎与亲吻女郎的证词截然不同

　　1984年10月25日，菲律宾检察院组成一个三人特别委员会，接手阿基诺一案的调查工作。经过2个月的调查，此委员会基本同意“多数人报告”，并以此为基础向法院提出起诉。

　　l985年1月24日，菲律宾反贪污法院以“参与谋杀前参议员阿基诺”的罪名，向贝尔等26人发出逮捕状。在26名被告中，库斯托迪奥等17人被指控为主谋，贝尔和奥利瓦斯以及另外6名士兵被指控为从犯，另一名商人赫米洛·戈苏伊科被指控为同案犯。

　　法庭正式开庭是1985年10月30日，先后传讯了108名证人。在这108名证人中，最为重要的是两名妇女。其中一名妇女叫雷贝卡·基汉诺，她被称为“哭泣女郎”，因为她目睹到阿基诺被刺时当场大哭起来；而另一位妇女被称为“亲吻女郎”，因为她在飞机上曾亲吻过阿基诺。这两位妇女都距阿基诺的机上座位不远，都亲眼看到了阿基诺遇刺，但证词却不同。

　　“哭泣女郎”说：我亲眼看见了站在阿基诺身后的一名穿咔叽布军装的士兵拿着枪对准阿基诺的头部开了枪；而“亲吻女郎”则说：我亲眼看见加尔曼在停机坪开枪打死了阿基诺。

　　谁的证词更接近真相？

　　案件宣判然而谜团未解

　　无疑，“哭泣女郎”的说法更接近调查委员会报告的结论。但法庭却以“哭泣女郎”过去曾被指控犯过罪，曾利用假名字申请护照出国、偷车，携带伪造外币和假支票等为理由，来证明她的证词不可信，进而又否定了她的证词。

　　1985年12月2日，反贪法院对阿基诺被谋杀一案进行宣判。判决声称：无数确凿的证据表明，杀害阿基诺的刺客就是加尔曼，而加尔曼又在机场被值勤的一名士兵当场击毙，这名士兵是在执行自己的职责，不存在任何预谋，因而此名嫌疑犯无罪释放。

　　这也正是官方的说法。

　　枪击之前阿基诺和凶手都已经死了？

　　岁月匆匆，阿基诺遇刺案仍在谜团中。然而由于这桩政治谋杀案却导致了一系列重大事件。1986年菲律宾掀起了惊涛骇浪，人民革命浪潮使马科斯统治了20年的王朝倒塌了，阿基诺的夫人科拉松·阿基诺当上了菲律宾总统。

　　1986年6月6日，菲律宾成立了一个以最高法院前法官康拉多·瓦斯克斯为首的三人特别委员会，重新审查阿基诺-加尔曼双重谋杀案。该委员会于7月3日宣布，菲律宾反贪污法院关于贝尔等26名嫌疑犯无罪的判决无效。9月16日，反贪法院重新下令逮捕了全部26名被告。

　　在不少人的心目中，真正的疑凶是前总统马科斯和伊梅尔达夫妇，但他们从未被指控。前武装部队总参谋长法维安·贝尔将军在l985年被判无罪，其后他在重新起诉前夕随马科斯离菲赴美国。而另一个重大嫌疑犯伊梅尔达说道：枪杀阿基诺完全是“美国官僚”制造的一个阴谋。参与此案调查的一位委员会成员也说，美国中央情报局插手——美国人想让马科斯下台，代之以一个更听他们话的人。

　　菲律宾军方的解释更有疑点，他们认为：阿基诺是被雇用的菲律宾共产党罗兰道所杀，他穿航空公司持术人员制服，避开机场警卫，走到刚从飞机舷梯下来的阿基诺身后，用手枪向阿基诺耳朵下方开了一枪。一辆停在附近的航空安全指挥部的车子上，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原先拉着阿基诺左臂的护卫加尔曼被打翻在地，特警队员向加尔曼射了约20发子弹。

　　1986年，参与审讯的三名法官其中有一人出来揭露说，当时的总统马科斯曾对他们施加压力。五人委员会的总顾问安德烈斯·纳瓦萨，外号“白头判官”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其实，在所谓的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阿基诺和加尔曼都已经死了”。他拿出150幅照片，用电视和录音机配合重现当时的动作。他说： “那些士兵说谎，这些图片反映的是真相。第一枪是打阿基诺的，接着打加尔曼4枪。然后一切沉寂。车上的人走出来又开始射击。其实已无作用，因为加尔曼此时已死。这样虚张声势干什么呢?这里面有阴谋。”

　　“阿基诺是在舷梯附近被刺的，但惯性作用使他向前走了几步。因此倒在离中弹处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照片和录音磁带重演刺杀现场

　　1987年8月19日，菲律宾反贪污法院重新开庭审理阿基诺被刺案，由于这时政治气候的变化，一些以前担心有生命危险的关键证人开始出庭作证。在这些证人中，最重要的一位是马尼拉国际机场的勤杂工人巴塞罗纳。阿基诺遇刺时，他恰好驾驶一辆拖车在机场的停机坪上，亲眼目睹了阿基诺遇刺的全过程。

　　他向法院作证： “我看见穿白服装的人(即阿基诺)后面一名士兵用枪对着他(指阿基诺)的后颈开了枪，他向前倒下了。”巴塞罗纳还说道：在阿基诺倒下后接着又响了一枪，这时，“我看到一个穿着菲律宾航空公司工人制服的人倒下了，这个人当时在客机舷梯外面。当我离开现场时，我还听到一阵枪响。我回到停车场，跑到办公室里躲了起来。”

　　巴塞罗纳是声称目击阿基诺遇刺全过程的第一人。他在法庭上态度坚决，表述详细而清楚。法庭认为“他的证词无懈可击”。

　　就在巴塞罗纳出庭作证之前，在法医解剖阿基诺现场拍摄尸检照片的职业摄影师亚历山大·洛伊纳斯还向法庭提供了39张放大的照片和40张幻灯片。

　　这些照片清楚地证明，置阿基诺于死地的那颗子弹是从阿基诺的背后射入的，子弹穿过他的头部从下巴穿出，其弹道轨迹是由上而下的。“这就无可置疑地证明，阿基诺是在下舷梯时被人从身后高处开枪射杀的，凶手只能是站在阿基诺身后的特工，而绝不是位于阿基诺前方舷梯之下的加尔曼”。

　　巴塞罗纳出庭作证之后，法庭又发现了日本一家电视台记者录下的马尼拉国际机场的录音磁带。这盘磁带清楚地录下了阿基诺走下舷梯的脚步声和士兵开枪前的叫喊声。

　　士兵们喊道：“他在这儿!”“就是这个，让我来!”“开枪!开枪!!”随后便是枪声和阿基诺跌倒的声音。

　　日本声纹研究专家一锤定音

　　为辨别和鉴定这些喊叫声出自谁人之口，菲律宾警方和谍报机关协商，邀请日本声纹学专家铃木松美博士参加了鉴别工作。

　　铃木博士把磁带上的声音和后来审讯过程中录下的有关士兵的声音进行了反复分析、研究，最后将暗杀前一瞬间的重要信息准确地捕捉出：喊叫“他在这儿”是赫劳斯·卡斯特，当时他站在舷梯的最高处；喊叫“就是这个，让我来!”的人是克拉罗·拉特和阿努尔福·德梅萨；喊叫“开枪!开枪!!”的人也是卡斯特和另外一个士兵马里奥·拉加萨。

　　铃木松美是世界著名的声纹研究专家，他的研究表明：由于每个人的发音器官、发音习惯和动作不同，便有不同的频响效果，如频率范围、振幅大小的差异，通过电子计算机进行记录就形成了每个人的声纹图。铃木松美就是通过这一套方法，在现场非常混杂的声音中，经过声纹鉴定指出警备队军人是行刺阿基诺的凶手……

　　本版主笔 姚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