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在浙江乌镇颁发。虽然乌镇地处江南,可是用南方方言和文字表现南方生活,这样的作品在“茅盾奖”的获奖作品中却并不多见。本报10月31日曾刊发《茅盾文学奖缘何“冷落”南方》,指出地域特色的“腔调”其实比方言形式更重要。报道见报后,为什么南方方言作品在文学创作中处于“弱势”,南方方言写作究竟应该如何开拓,成为不少读者的疑问。在茅盾文学奖已经颁奖、网络成为更多人阅读首选通道的今天,方言写作依旧是绕不开的话题。
南方方言——语言好听入文难
“北方方言比如四川话,口语和文字可以一一对应地表达,东北话和普通话就更加接近了。南方方言却有很多不能找到理想的对应文字。”上海作协副主席赵长天这样向记者介绍,由于语言本身的关系,南方很多地区的作家创作受到限制。
理论界有种说法将汉语分为7大方言,其中,“北方方言”占据了汉语区的七成地域,吴、湘、赣、客、粤、闽则属“南方方言”。而以区域细分命名,说明南方方言本身差异极大,而且构成复杂。北方方言的一个“他”,在吴语、闽语里叫“伊”,在赣语、粤语、客家话中叫“渠”的,还有“伲”、“其”等多种叫法。而杭州和南京虽地处江南,却因为历史上北方话的南进,在语汇和语音上成为“混血”。杭州话中有“小丫儿搞搞儿,搞了不好闹架儿”,大量“儿化音”源自宋代北方官话,体现了北方方言的特质。
南方方言如此丰富的表达,虽然给当地人的生活平添几分情趣,却也成为文字表达的瓶颈。
“有时差一点就不够生动。很多上海话无法用文字表达,哪怕‘捣糨糊’这样可以写进小说里的方言,很多时候也不能为更多人理解。”赵长天说,能把握好南方方言韵味的优秀作家并不多。在茅盾文学奖前后31部获奖作品中,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具有南方腔调、南方吐字风格的作品要属《长恨歌》。小说里一句“上海弄堂里的闺阁,是八面来风的闺阁,愁也是喧喧嚣嚣的愁。后弄里的雨,写在窗上是个水淋淋的‘愁’字”,演化出王安忆开篇两章的弄堂和闺阁描写,潮湿的文字之间透出南方发音特有的婉约。而杭州作家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一、二)》,虽然与《长恨歌》同为第五届茅盾奖获奖作品,却往往被评论界归为类似北方写作的“宅门风格”。不仅内容选择了宏大的历史题材,讲述茶文化和茶行买卖的文字,也难觅南方语言风格。有评论家认为,这与作者身处杭州,浸润“北方官话”的语言环境不无关系。
穿越瓶颈——独特表达渗透个性
“评论往往假定南方方言是细腻柔软的,不适合表现宏大的题材。地域性的观念和要求,令南方文字在某些现实题材面前处于弱势。”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在接受采访时认为,虽然南方方言文字可能不适合描写“全局宏观”,但是它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也有很吸引人的地方。
清末小说《海上花列传》里,不仅常常出现“阿有啥人”、“陆里晓得”、“就去哉”这样的吴语对白,连串起小说的讲述人也叫“花也怜侬”。后来,张爱玲叹息吴地方言写作的“《海上花》没人知道”,将原著翻译成准白话文的《海上花开》和《海上花落》2册。谁知白话版一出,竟遭遇“看官们三弃海上花”的尴尬。这才知道原来的吴语对白版深入当地人心,拥有读者无数。
“任何一个地域的作家,都能从民间智慧中发掘生动的语言,形成自己的个性文字。”赵长天对记者说,作家不能生造出语言词汇,要穿越所谓某些方面的“方言瓶颈”,作家需要从各种语言中汲取养分,不应局限于自己的地域方言。“上海很多作家开始从别的方言甚至英语中学习表达,融进自己的东西搞创作。”他认为郭敬明是南方人,他的作品表达却很大众,全国很多年轻人都在看。
“风格或者题材,都不应该成为问题,就像评奖一样,文学创作也有一个‘最大公约数’存在。”张颐武表示,随着评奖体制和市场机制的逐步完善,文学创作中的“弱势”将逐步消失。各种个性都能在表达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对于南方方言写作,内在的骨气和血气,不应该在软性和拖沓中消磨。“吴侬软语”的确有弄堂气息,好似喜欢幻想的王琦瑶,但是如果拘泥于阁楼,却也会“恨”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而为了形式强化方言表达,忘记了人物的个性和故事的冲击,是任何方言写作都应该避免的误区。
(王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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