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又到上海——多年前做采访，曾经简单粗暴地以“饕餮”两字形容，但在读过更多他的散文集之后，这个“居然”年近古稀，每每总是红光满面的小老头，突显得不好定义起来。

　　当然蔡澜仍首先是一个喜欢吃的人——所以常常有媒体直接把他的名字打字成“菜篮”，香港一众女星都有表示：“如果能上蔡澜的饮食节目，吃蔡澜的手艺，增重也愿意。 ”而其余写美食专栏者，古需读袁枚，近则看蔡澜，一家餐馆如经他推荐，销售额必“冉冉升起”。

　　但最早，电影才是蔡澜的安身立命之道，不但以影评起家，后来还监制了成龙的《龙兄虎弟》、《霹雳火》、《一个好人》、《重案组》等等大部分卖座热片。而作为写作人，出版六十余本作品的蔡澜可当得上“著作等身”形容，与金庸、倪匡、黄霑同列为“香港四大才子”，作品不问内容，本本热卖，有人甚至怀疑，即使哪天“香港四大才子”出了“无字天书”，恐怕读者也照样疯抢。如今，蔡澜从商之路又越走越宽，卖食品、卖酱料、开饭馆，现在又动起了当“导游”的念头，不但自己开网站介绍各地美食，还组团在世界上每一个犄角旮旯寻找美食。

　　昨夜，蔡澜又来到上海，既为了吃江南特色的中秋美食，也为了替自己打算开设的“上海美食游”打打前站，在“主场”粗菜馆，身着红色麻料中装，因丧母未久而蓄须的他接受了记者访问：“最近的打算？想开一席张爱玲宴。 ”

　　轻谈母丧 笑说生死

　　蔡澜首先是“疙瘩”的，常推荐何处的手工皮鞋最好，又因好酒难觅，嗜杯中物程度堪比刘伶的他说，“近年来喝得少了。 ”后者也因一同嗜酒的老友如古龙、黄霑的日渐凋零，“和好朋友一起喝的酒，都是好酒。 ”

　　同样，当记者问向来面红无须笑容可掬的他，为何此次“转型”蓄须，他轻轻说：“新近母丧，按老规矩，蓄须悼念。 ”须臾，蔡澜又挥去现场短暂沉默，“已经98岁了，母亲一生独立，有自己的主张，走也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这两三年来，都不和我们说话了，大概为了到这一天，把我们的悲伤降到最低。 ”

　　至于自身，好吃好玩的他“喜感”强烈，圈中好友昵称“小老蔡”，许多年来接受媒体访谈，为怕一时间说不尽，干脆早早写好 “蔡澜问蔡澜”分发。与倪匡一起开美食专栏，但独自坚持下来，以《未能食素》、《乐得未能食素》等集博得美食文名的他，轻鄙大部分健康食物都不好吃，说仍然最喜欢浓油赤酱：“人生的意义不过是吃吃喝喝，吃死也是幸福。 ”

　　带旅游团 开美食网

　　自小，蔡澜有许多“不靠谱”的梦想，数年前，他把这些梦想写了出来，而今，已有许多成了真：“我总是说笑之后，就做了。像做暴暴茶，开餐厅等。我还说过以我的日语能力，不拍电影的话，大不了举一枝小旗，当导游去。”

　　于是他现在就真的当起了 “导游”，带着包括工程师、律师等等的各界香港人士，走遍世界，目的很简单——找吃的，“比如要去日本的山形县吃当地产的梨，真能用‘水蜜梨’来形容，又比如到台湾地区，那里的动物内脏做法简直一吃上瘾。我带的旅行团不强行购物，更不强行叫早，通常都是自然醒，悠悠然觅食。 ”

　　最近，蔡澜的目标是上海，首先因为自己要吃：“以前，喝酒的人不爱吃甜，咸月饼在香港又几乎没有，现在倒可以各种都试试——还和朋友一起，也做了自家的月饼卖。 ”另一宗，则是将上海选作了下一站带团目的地：“自己也来打打前站，四十人吃饭，非同小可，又需问问上海的圈中好友如番茄蛋汤，听他的推荐，我就可以偷懒。总要一顿海派菜——一定得加猪油、多味精的那种传统做法，看日子还可以吃一顿蟹宴。还有大排档点心，不过那再好，我却怕四十个人涌过去吓坏老板。 ”蔡澜转头把任务向番茄蛋汤“恳请”。 “干脆我找个好的点心师父，到你这里来，做给四十个人吃。”“妙极妙极。 ”蔡澜抚掌大乐。

　　在饮食上坚持 “正宗”、“复古”的蔡澜，对这个E时代却不排斥，他当年的梦想之一，就有：“开个网址，供应全世界的旅行资料。当然包括最好吃的餐厅，贵贱由人，不过资料要很详细才行，不止找到地址电话，连餐牌都齐全，推荐你点什么菜，叫哪一年份的酒，让上网的人很有自信地走进世界上任何一间著名的餐厅，不会失礼。 ”如今，名为“bobofanclub”的网站刚呱呱坠地，蔡澜欣喜不已，见人就将印有网站地址的新名片呈上。

　　回归文本 重现名菜

　　自称 “做菜能消解寂寞”的蔡澜，自有一手好厨艺，每往世界各地，第一时间钻入的就是当地菜市场，了解民生。张学友、刘德华等等明星都“迷信”他，他与好友在上海合开的粗菜馆亦成了 “明星食堂”，他们光顾过的包厢一一被命名作“学友家”、“德华家”，当然，边上还有“金庸轩”、“倪匡家”……

　　蔡澜更常常下厨为博好友一笑。据说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写黄蓉做“二十四桥明月夜”，写完之后连称，这道菜自己也不会做，后来蔡澜给他做了，用一块金华火腿，上面凿了二十四个大眼，里面放上现酿的豆腐蒸，然后把火腿丢掉只吃豆腐，虽然比黄蓉用“兰花拂穴手”削豆腐略有差异，但已很大程度上还原了文本中的美食经典。受此启迪，之后他与香港名厨甘师傅合开“金庸宴”、“随园食单宴”，如神笔马良般把文本中的经典美食端上餐桌，大获成功，而今，蔡澜所追寻的文本，又定在了张爱玲——曾说“广东女子好像糖醋排骨，上海女子好像粉蒸肉”的张爱玲，提到人间烟火之处颇多，还曾记录下“砍鱼头四五块，煎炸一透”等各类详细菜谱，深具老上海底蕴的她使得蔡澜相信，若席开“张爱玲宴”，成功可期：“不过不打算做红楼梦宴，里面菜谱虽然也多，却给一些菜馆做滥了，我就不想再试。 ”

　　蔡澜还颇有与美食前辈袁枚较劲的雄心，只是独辟蹊径，与倪匡两人合计：“袁枚收徒三百，都是女子，我们不计较一点，男女统收，收他三百零一，然后刻闲章‘多一个’，可威风！ ”

　　“那么，现在您收了多少个呢？ ”记者询问曾立志开厨艺学校的蔡澜。“才一个，哈哈，美食记者。 ” □晚报记者 谢正宜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