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0日,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于丹在美国洛杉矶开讲《中国文化的生命体验》,到受华人华侨热烈追捧。她还将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师生进行学术交流。 中新社发 卢威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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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0日,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于丹在美国洛杉矶开讲《中国文化的生命体验》,到受华人华侨热烈追捧。她还将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师生进行学术交流。 中新社发 卢威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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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比赛永远不是跟一个纪录比,也不是跟对手比,而是永远跟自我比,就是我的极限在哪里,做到了我就是冠军。
●奥运留给我们最重要的是文明的生活方式,文明生活它意味着这种持续,而不是一时间的一个规定动作的作秀。
1 什么是真正的奥运精神?
新京报:短短16天的奥运比赛结束了,很多人开始思考,筹备多年的奥运,给我们留下了什么?除了漂亮的场馆、精彩的比赛,有哪些无形的东西,比如精神、文化层面的东西,可以累积下来,成为中国人的财富?
于丹:精神财富我觉得有狭义的和广义的两个方面,狭义的是指精神上的财富,广义的是指文化建设的财富。先来说体育精神的财富,这一次中国代表团非常争气,拿了51块金牌,100块奖牌,固然我们实现了一个冠军数目的突破,但是真正让大家思考的是,什么是冠军,什么是冠军的精神?体育仅仅在奖励冠军吗?每个人在体育精神下能够挑战的人性的极限是什么,生命的态度是什么?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新京报:你怎么理解这些问题?
于丹:前两天我又去了北川一中,孩子们开学了。在操场上,面对着3800多名孩子,我想不能再说地震了,说说奥运吧。我说咱们说五个冠军,五个不同的人。我说你们知道女子羽毛球的冠军是谁吗?他们说“张宁!”女子柔道的冠军?“冼东妹!”他们都知道。你看见她们拿到冠军了,你或许也看见张宁拿冠军后双手掩面,跪地痛哭,长跪不起。33岁对于一个人来讲,它不光意味着年龄,它还意味着伤痛,意味着太多的得与失。我说你们管张宁不能叫姐姐,得叫阿姨了,她跟你们的妈妈差不多了,但是她现在不能要孩子,她身上一身的伤。
冼东妹倒是当了妈妈了,生完孩子五个月就要去参加世界比赛。冼东妹左腿髌骨扭伤了,她要自己掰过来继续去比赛。你看得见升国旗、唱国歌,站在领奖台上辉煌的冠军,但是背后的荣辱得失是什么?这次在咱们家门口让太多人看见了金牌的背面是什么。这是第一个层次。
新京报:奖牌的背面其实有很多的眼泪。
于丹:我还要说的是那些拿了银牌的运动员,你觉得她是冠军吗?比如丘索维金娜,她也30多岁了,她是16岁就在世锦赛上拿了自由体操冠军和跳马亚军,17岁在奥运会上拿了团体的冠军金牌。然后她结婚了,生孩子了,像一个正常女人一样她退出体坛了。体操是个小孩的项目,我们现在看到的何可欣、杨伊琳,那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而且都只能冲击单项,谁都不冲全能,丘索维金娜30多岁出来冲全能了,为什么?就是因为儿子得白血病了。
这就是一种母性的爆发,一种奇迹。什么叫更快、更高、更强?不是在跟别人比,都是在跟自己的生命比。母亲可以为孩子拼一切就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说她拿了银牌她也是冠军。
我再说第三个,拿的是第16名,她就是娜塔莉,我们应该在残奥会上认识她,但是我们提前认识她了。她没有左腿,她参加女子游泳比赛,跟健全人一块比,为什么?因为她从来不把自己看做残疾人。别人问她需要多少意志?要比别人多付出多少辛苦?她说没有,我就是喜欢这件事,我就是快乐。她又让我们发现一件事,什么叫残疾?一个人在心理上认同残疾才真正残了,而一个人拿残疾去满世界说事那她就更残了。一个人如果能从精神上赢得常人,能够弥补她很多东西的话,我仍然认为她是个冠军。
我再往下说,一个没名次的女人,苏丽文,孩子们几乎都不知道她是台北的跆拳道选手,在跆拳道比赛的台子上选手一旦倒下,也就出局了,她倒下之后站起来了,再倒下再站起来,就这样反复了14次。为什么14次?她上场的时候左腿韧带已经撕裂了,脚趾骨骨折了。一个韧带撕裂、脚趾骨折的女孩子可以14次站起来,就是因为她跟她的父亲有生命约定。她出征的时候她父亲查出癌症,她跟她父亲拥抱在一起相约,她说爸爸你一定要战胜癌症,我一定要拿到奖牌,所以她站在那个台子上,她每一次倒下都会想她父亲的生命在等她回来。
她什么名次都没有,但是她回去的时候,台湾的报纸通版标题就是《苏丽文:我们的奥运冠军》。苏丽文的事已经写进台北的小学教科书了。
我要说的第五个人,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他是最后一名。不是这届奥运会,是1968年的墨西哥奥运会。墨西哥奥运会的马拉松比赛,当时比赛的选手们都结束了,冠亚军都决出来了,大家都站在领奖台上了,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清场了,通知比赛沿途说收工了,各个救护站什么的都撤掉了,这时候一个消息说有一个选手还在跑,这个选手就是来自坦桑尼亚的老将,30多岁的阿赫瓦里。
他是坦桑尼亚派的惟一的选手,42公里多的比赛他跑了不到5公里就摔了一个大跟头,他右腿的韧带也完全撕裂了,右腿膝盖一直在哗哗地流血,他完全不是跑,他是一瘸一拐地在那儿走。有一个小报的记者路过,看了他一眼就特别不理解地问了他一句话,“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你怎么一个人还在这儿啊?”他就说了一句名言,他说“我的祖国从七千里以外把我送到这里,不是为了让我开始比赛,而是为了让我完成比赛。”
那个记者迅速地把他这句话送回了新闻中心,墨西哥城黄昏的上空回荡着这句话,墨西哥城那些互不相识的老百姓就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在街上寻找这位运动员,然后大家就成群结伙地在他旁边跟着他给他加油。他走到终点的时候,全场的人都忘了给他计时,他究竟是走了六个小时还是八个小时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这个人被奥林匹克的历史记录了,他也是一个冠军。
新京报:故事里的精神内涵非常值得挖掘。
于丹:我当时就跟北川的孩子们说,我说你们得感谢社会,我来到你们这里这么多次,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片帐篷,山坡上那个板房还在修,我今天来的时候这里绿草成荫,帐篷全拆了,板房都修好了。我说你们的老师、校长、社会各界的人,为的是什么呢?你们都会走到社会上开始你们的比赛,大家都会把你们送出去的,但是你们这辈子能不能完成比赛就看你们自己了。今天我们都在说感恩教育,你们能被送出去开始比赛,但是你能保证不管排在第几,因为是这么多人把你送出来的,所以要完成比赛吗?
这真正让我们反省了奥运精神,一定就是一块金牌吗?我们人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样的一种意志力?不管丘索维金娜作为一个母亲,还是苏丽文作为一个女儿,还是阿赫瓦里为了他的祖国,当一个人的背后有亲人的生命嘱托,有一个国家的荣誉寄托的时候,他不再是他自己,他是一个奇迹。所以我说北川的孩子你现在还活着,在这个操场上参加开学典礼,你就有理由让自己的一生成为奇迹,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
2 中国人变得更宽容了
新京报:这些奖牌背后的故事,体现了怎样的体育精神?
于丹:体育比赛永远不是跟一个纪录比,也不是跟对手比,而是永远跟自我比,就是我的极限在哪里,做到了我就是冠军。你可以倒下你可以受伤,你可以没有纪录,但你完成比赛你就是冠军。所以我说在狭义的体育精神上它给我们一种反省,因为我们中国这个国度重和谐而轻竞争,重群体而轻个人,重理性而轻情感。但体育带给我们另外一种反省,就是让我们看见个人生命的力量。你去拼吧,跟自己比,永远跟自己比,不要挑战一个纪录,你跟自己比就是最好的。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就是从广义的文化意义上来讲会看到什么呢?我们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赛事之后,我觉得中国人变得更宽容。我们可以说出很多文化的意义来,其实我只想从一点上来讲,就是一个大国真正的宽阔在哪里?宽容是一种美好的品德,但是它怎么实现?宽容宽容,先宽而后乃容,没听说过窄容的,你自己不宽你怎么能容呢?中国现在是大了,我们真的宽了,有自己的心胸了。
新京报:从什么地方可以看出来我们“真的宽了”?
于丹:这次看几件事,我们怎么对待郎平,怎么对待刘翔?我们怎么对待所有的对手?这次奥运的一个非常好的东西,就是我们学会为世界喝彩,因为我们是东道主,我们不是办了一场全运会,我们办的是奥运会,我们作为主人欢迎别人上我们家比赛。在赛场上那是对手,在赛场底下人家是客人,你得招待人家。所以我觉得这回中国人学会了喝彩,就是为对手喝彩,为精彩喝彩。
这一回没有多少人在网上讨论“和平大战”,中国输给美国,我们怎么看待郎平,我觉得绝大多数人都挺好,郎平也挺好,中国女排也挺好。这是一个历史的进步啊。
新京报:刘翔引发的争议更大一些。
于丹:我觉得这次刘翔得到的国人的态度应该说是比较幸运的。大家之所以一开始对刘翔表现出错愕、愤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运动员,是因为他是一个明星,他承载了太多的广告。有人会觉得你挣了那么多钱,代言了那么多广告,到这个时候你忽悠我们了。但问你一个深层的原因,刘翔是谁造出来的星?不是我们吗?你要是把心放平常,他不就是一个运动员,他是才26岁的小伙子,你凭什么不让他有个伤有个病啊?
所以有人问我说刘翔是不是这次奥运会中最大的遗憾,我说我宁可说中国男足是最大的遗憾。刘翔很正常,因为他没有输给别人。学会宽容,平静地宽容,我觉得对我们这个大国来讲先宽而后乃容,这会是一种美好的素质。
●如果说改革开放前30年我们追求的是速度,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觉得准确说从入世开始,我们追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品质,我们追求的是规则。按照国际的规则去做,可持续地发展,而不是闷着头在自我轨道上发展。
●我们从开幕式到奥运会,从我们的硬件呈现到我们的软件理念,我们是为了与世界融合,去完成一个新的提升。中国文化不需要展示,需要建设,正因为我们历史古老,所以我们不需要负担,而需要一种面向未来的依据,它要变成一种可拓展的文化。
3 奥运带来文明的生活方式
新京报:在筹备奥运的过程中,政府在信息透明、环境保护等多个方面,推出不少积极的政策。奥运带给中国和中国人的所有变化之中,你最看重什么?
于丹:我觉得所有这些都很好,奥运留给我们最重要的是文明的生活方式,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文明生活意味着持续,不是一时的一个规定动作的作秀。
比如限塑令刚刚出现的时候,大家特别不适应,但是过一段时间你再看,很多女孩现在当时装包背着的,都是环保购物袋。看见T3最大的航站楼出现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多骄傲,当我看见电梯上所有人都靠右站立的时候,真的觉得挺欣慰的。看见地铁8号线、10号线一个一个全都通了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怎么样,因为很多国家都这么通的,当我看见地铁里所有人都靠右站着的时候我就感觉特别骄傲。看见出租车司机全换上黄衬衫的时候,我没觉得怎么样,但是上车人家会说“您好,您去哪儿?”这个时候我觉得很骄傲。
所以,其实奥运带来的是一种文明的生活方式,它是由外在硬件的驱动下改变了我们内在的生活态度,我相信航站楼的电动扶梯、地铁、出租车的制服啊,这些东西它是留下了,但是比这些东西更有价值的,是跟着带来了生活的习惯与文明的方式。
奥运带给我们什么呢?最意味深长的是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30年,三十而立,前面立的都是硬件,但是在这一年立的是软件。这种软件也许在速度上来讲比前30年已经很快了,但是这一次奥运会带给我们的不是速度的提升,而是轨道的改变,它使我们更国际化了。过去我们速度快,但在自个儿家的轨道上快,这一次是靠近国际了。
如果说改革开放前30年我们追求的是速度,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觉得准确说从入世开始,我们追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品质,我们追求的是规则。按照国际的规则去做,可持续地发展,而不是闷着头在自我轨道上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这是奥运给我们留下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4 2008重塑了中国人的精神坐标
新京报:柳传志认为奥运让中国人更有凝聚力,使得中国特别是年轻人对中华民族有了强烈的认同,这非常值得高兴;有评论称开放是奥运留给中国最大的遗产。你怎么看?
于丹:我当然很认同,所有人都会看到这一点。2008年,我们因为两个理由,最多的看到了国旗:一个是苦难,一个是辉煌。由于地震和奥运离得这么近,所以从5月到8月,我们是一片国旗的海洋。我们看见很多孩子的头上绑着“为中国加油”,小脸蛋儿上贴着红心,手里摇着红旗,身上披着国旗,一个人身上可能有四五面国旗在同时招展着。
我们想想:5月份6月份我们看见打出的红旗上写着“中国挺住”,写着“四川加油”,然后到8月我们看见“奥运加油”、“中国加油”。做这些事情的很多是年轻人,这些孩子可能从来没有像2008这样,把他自身和民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血液中的那种因为苦难而刺痛的伤痕,和他因为光荣而激发出来的骄傲,都在这个年度,变成他血液中一种燃烧的质地。
所以我觉得,2008,我们有理由站在历史中缅怀它。尽管它付出过代价,但是它重塑了中国人的精神坐标。这是完成了一种公民意识的内在环境。这一次家门口的奥运,唤醒了公民意识。就是每一个人都觉得:你与这个民族相关,你与这个时代相关。你所呈现的一切,不仅仅是你个人,你是一个公民。这件事情的意义不仅仅在年轻人,它修复了我们很多四五十岁的人因为“文革”断层而失去的一种纹理,所以它的意义和价值,对年轻人来讲特别重要。但是普遍意义上来讲,它是针对全民族的。
5 中国文化不需要展示,需要建设
新京报:有评论认为,中国通过奥运,完成对改革30年成就的一次加冕礼。我们向世界展示了博大的传统文化、古代先进的科技、今天巨大的经济成就,但就政治文明和思想文明而言,我们能为世界贡献什么?中国的传统文化,对今天的世界秩序和人的幸福,能做出哪些贡献?
于丹:我觉得中国的传统文化,要在世界文明新生态融合的意义上来谈贡献,其实我不太喜欢现在一个提法,老有人问我你觉得中国向世界展示了什么文化?我不喜欢展示这个词,因为这个词太静态了。我觉得展示就是我们家老祖宗留了什么宝贝,我全拿出来让你们看看,展示是一种炫耀。
我喜欢的是融合与建设。就是我们从开幕式到奥运会,从我们的硬件呈现到我们的软件理念,我们是为了与世界融合,去完成一个新的提升。中国文化不需要展示,需要建设,正因为我们历史古老,所以我们不需要负担,而需要一种面向未来的依据,它要变成一种可拓展的文化。所以你看东方文化它的这种人伦特点特别丰富,它会有那种人伦的温暖,亲切。北京这回我觉得不只是四合院啊、胡同啊这些东西打开了,最关键的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让世界重新认识了中国,这是最重要的。
北京街头的老百姓你可以说他外语不达标,但真是老百姓都能说几句英语。他会有打招呼的意识,他在国际友人面前太维护这个民族与社会了。中国老百姓那种自觉自愿的公民意识,把自己跟这个民族和社会连在一起,做点牺牲他愿意,我觉得这是一种美德。
所以我们是在唤醒,是在改善,但是更重要的就是我们有一些美德呈现出来。但是我不想说中国的美德就是静静地呈现我们原来的方式,更重要的是用我们的方式为世界完成一个什么样的新的建设。
新京报:怎样用我们的方式为世界做建设?
于丹:我最近经历了一个特别感动的事,8月21日的晚上,上来的第一个仪式,是给男子田径200米颁奖,结果就看见博尔特出来了,很多人就窃窃私语,说怎么回事,博尔特不是头一天比的吗?可能因为大雨没颁奖?不会啊,也不能推一天啊。
突然听见大喇叭广播,说今天是博尔特的生日,我们把他的金牌颁发仪式故意拖晚了一天,我们要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个隆重的惊喜。结果生日快乐歌的旋律就响起来了,我当时特别感动的就是9万多老百姓同时用英文唱Happy birthday to you。那么大声音那么整齐,坐在鸟巢里面感觉太不一样,我看见那么多人都在发自内心地唱,感觉场上的人就是一个中国人,就一个他们喜欢的运动员。
后来我就想这就是中国老百姓,终于开始走向国际了,我们用这样的方式,呈现中国人待客的方式,同时融入世界。什么叫了解中国,不仅仅是看见楼台馆所,不仅仅看见那些软硬件的设施,而是看见中国人的态度,中国人做人的方式和中国人的价值观。
新京报:我们所有的组织工作以及文化展示,精神内核是什么?
于丹:就是中国的文化还有拓展性和建设性,对中国来讲,30年是很重要的一个关坎。这次的奥运我们有一个口号叫做“世界给我17天,我还世界5000年”,5000年是一个文化态度,30年是中国的建设态度,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其实是我们怎么样去面对未来。包括组织啊这些所有的东西,对国际社会来说是完成了一个对中国的解读,更重要的是让中国人不负国际的期待,能够在我们的心态上和我们的生活里出现多元化,出现更多活跃的、文明的因素,出现我们自己的生命精神和挑战。软件永远是决定一个国家实力的根本所在,我们现在硬件做得不错了,但是我们在软件上还有差距。让我们从头学起,给我们一个起点,才是组织这次奥运会真正的意义。
6 将良好的沟通保持下来
新京报:在此前的奥运火炬境外传递中,中西方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双方的误解一直存在。罗格提到,奥运让中国更了解世界,也让世界更了解中国。你认为,我们在奥运期间的展示,包括优秀的组织工作、良好的服务,尤其是开闭幕式表演,是否实现了有效沟通?能否达到消除误解的目的?
于丹:起码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起点,中国的表现一定会给世界更多认识它的理由,关注它的理由,因为这一次也是前所未有的规模,世界上很多首脑都来了,我想它一定给我们一个很大的舞台。
新京报:这种沟通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于丹:说到继续那当然就太多了,关键是保持下来。不要说奥运过了就过了,我觉得2008对中国人来讲,地震和奥运都是过不去的事情。我不希望大家说这一阵子宣传主题是抗震救灾,我们大家都要众志成城,奉献爱心。下一阶段我们的宣传主题是奥运,我们大家都要倡导文明观赛,做有礼仪的公民。
其实地震和奥运这两件事在我们的生命中都不可能过去了,我想每一个中国人在这个年头会因为这两件事共同拥有了一个身份,叫志愿者。你是抗震救灾的志愿者,你也是奥运的志愿者,这个志愿者就是你自己的生命被历史选择了,你就一生与这两件事相关。以这个名义,你还能继续保持一个文明的态度吗?从奥运从地震各个角度上讲,它是跟这个国家精神关联太久太久的事情,也就是说奥运之后,我们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一种文明?
比如网络,我知道过去大家都有很多的不如意,很多的宣泄,但我确实是看到这次从开幕式到整个的比赛,网上宽容多了,比以前宽容多了。这次大家为很多没有得冠军的人喝彩,比如说中国男篮,男篮这次一点不丢人。男篮打梦八我觉得没输,男篮打西班牙我觉得没输,是因为你的人气、精神都在。男篮和女排这次都得到国人的谅解,我觉得它能带给我们一个真正自信的大国心态,这对未来很重要。
大国心态是什么?我觉得特有面子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作为主办国,我们没有死乞白赖地申请中国功夫一定要作为奥运项目,我们是可以这样申请的,但我们没有坚持。而更有面子的是,我们在没有坚持,没有增设武术这个项目的前提下,拿到了金牌总数第一,这叫大国风范。我觉得以后会有更多事我们这样处理,不再斤斤计较。学会以自己的实力,以平和心态在一个共荣的国际环境中去展示一种可拓展性的建设态度。
7 大灾唤醒了普世价值
新京报:奥运前,曾有一场普世价值之争,有人反对普世价值的提法,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有没有普世价值?
于丹:我自己认为,我们无论面对地震还是面对奥运,这是一个根本没有读过书的中国人都会表现出的一种人性与民族自尊的本能。他可以不了解西方提了什么观点,他也可以不知道中国的儒家提倡了什么仁爱,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人性中的那种唤醒是最重要的。地震那么多孩子死了,那么多孩子被埋,现在很多人衣食都没有着落,你搭一把手给他一个生命的未来,是中国人谁不想这么做呢?奥运让我们扬眉吐气,中国军团在家门口这么大的一个场地,我们迎来了四面八方的人对中国刮目相看,哪个中国人不自豪呢?
我认为这个时候做学理性的讨论,起码我不赞成,我不以一个学者的身份在这里发言,我只是说我作为一个朴素的中国人,我认为这种被唤醒的价值是可以唤醒的,它就是一种普世价值。
新京报:法国前总理拉法兰提到,“中国履行全球性责任,将成为未来几年发展的最大特点。”国内也有评论提到通过奥运,重塑中国人的世界意识和天下胸怀。怎么看这个命题?
于丹:中国总是以不同的理由和经历在进步着,你不能简单地把它归结为哪一个概念。因为我们在不断地修正着自己,在不断地完成着融合。所以我说奥运带给我们最重要的不是发展的速度,更主要的是我们进一步融入世界。我们甚至以一些停止和放弃来赢得可持续发展,而不是一味地看当下的突飞猛进。
我觉得中国已经走过了经济飞速发展,改革开放初期的那个混乱阶段,变得有序,而更重要的就是我们看见世界的态度了,中国人的那种自尊心和对整个社会资源的那种责任意识会比以前要强烈得多。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不把它归结到哪个范畴,而只是说大家会更好。
本报记者 刘玮 实习生 崔信行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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