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火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从此才有了人与猿的真正揖别 。
据《韩非子·五蠹》记载:“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
在中国五十万年前周口店的猿人洞穴遗址中,已发现有用火的痕迹,说明在那个时候古人已经知道利用火了,虽然钻木取火远在史前时代就发明了,并且为人类长期使用,但是由于钻木取火等工具皆为木制,很难保留下来,考古发现也极为罕见。
关于钻木取火的传说很多,但目前除了黎族的钻木取火能证明其取火方法的存在外,其他的考古无法证明。2006年5月20日,黎族钻木取火技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目前在我省保亭、白沙、昌江等黎族居住地区,至今还有人掌握着这种古老的方法,这里不但有取火的工具,我们还能考察到取火的具体过程及其细节,这对印证考古资料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11月9日,我们来到保亭黎族苗族自治县六弓乡,见到了钻木取火的传承人陈法英。
钻木取火爷爷的拿手活
对于我们的突然到访,这位56岁的艺人显得有点措手不及,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赶紧找来钻木取火的工具,一个为钻火板,还有一个为钻杆,除此之外,老陈还准备了一些易燃的芯绒、椰子的纤维和木棉絮等引燃物,为了寻找钻木取火当时的生存状态,老陈拿着这些东西,特意带着我们来到野外,就在七仙岭下的原始森林边上,老陈开始为钻木取火做准备。
看着茂密的树林,老陈开始感慨:小时候,我们周围的生活环境,到处都是像这样的森林,而也正是这样的生活环境,使得老陈在儿时还经常经历钻木取火的生活。
陈法英出生在保亭六弓乡一个小黎村,这是一个相对封闭落后的乡村,地处保亭和陵水的交界处,四周都是莽莽大山。就在上个世纪50年代,这里还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村里唯一一条通向外界的路,通向陵水的英州,从村里步行到英州,翻山越岭,得5个小时。
在那个交通极为不便,物质极为匮乏的时代,村里的老人仍然使用着钻木取火这种方法。在陈法英的记忆里,爷爷每次上山干工,在他身后背着的腰篓里,总会放着钻火板、钻杆、一些木棉絮等。
当时,在村里不仅爷爷掌握着这门手艺,父亲和一些年纪大的人,都会使用钻木取火。
每次和爷爷上山,爷爷总会教他一些生存的技能,在野外什么样的水能喝,什么样的水不能喝,而最为干净的取水方法则是在林中喝藤水,这让陈法英受用至今,在野外选一些长有疙瘩的藤条,先用柴刀从中间砍断,口对准悬在空中的藤条,紧接着迅速把上方的藤砍断,这样这截藤会迅速冒出水来,清凉可口。
这和钻木取火一样,都是黎族先人几千年来在大山之中的生存技能。听着老陈讲述着这些生存技能,记者忽然觉得钻木取火也许并不是特别的神秘。
除了这些,爷爷还会带着陈法英看着空中的蜜蜂去寻找野蜂蜜,这是爷爷的绝活,陈法英至今也没有学会。看见林中有采花的蜜蜂,爷爷就能根据蜜蜂的飞行方向,准确找到蜜蜂的巢穴,最让人叫奇的是爷爷去摘蜂巢时,蜜蜂居然不会蛰爷爷。
这些生存技能总是伴着生活,但在当时,最为重要的还是钻木取火。爷爷在山上抓到田鼠,陈法英自己挖到山薯,这时爷爷便找一块空地,拾来一些干柴,爷爷从腰篓里掏出取火的工具,一会功夫,火苗就会起来,山薯、田鼠就会成为他们的美味野餐。
就这样跟着爷爷,陈法英学到了钻木取火的精华:选什么样的木材取火,取火的火候等。
七仙岭脚下现场演示钻木取火
我们来到了七仙岭脚下,选好了取火的地点,就在原始森林边上,有着一小块空地,看着周围的参天古树,长藤枯枝,我们仿佛真正走进了原始社会,钻木出火,铸金作刃。
老陈一边讲着儿时的故事,一边为钻木取火做着准备:首先把钻火板固定,老陈用的钻火板,是一根长长的木头,不像原来随身携带的小小的钻板。老陈告诉我们,这是本地话叫做中平木的一种树木,即使是这样的木头,如今也很难找,因为这种木质不软不硬,是钻木取火的最佳材料。钻杆则长50到60厘米,用硬杂木制成,粗细适中,直径3到5厘米,下端略尖,如圆锥状。
接着,老陈开始寻找一些枯草、树枝等干柴,久违的钻木取火我们即将见到真面目。
老陈已经事先在钻板上做好了凹槽,把钻竿放了进去,老陈坐稳后,双手开始用力的搓动钻杆,我们也期望着火苗的诞生。可是,任凭老陈费尽力气,第一次取火失败了。
老陈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对我们说:“在取火时有一定的技巧,并不是光靠蛮力就可以钻出火来,刚开始和爷爷学习的时候,自己钻了几百次都钻不出来。刚刚出现火星时是看不见的,为了使看不见的火星变成旺盛的火焰必须有一种媒介物,即用易燃的芯绒、芭蕉根纤维、木棉絮等引燃,而且还要不失时机地输氧,才能达到取火目的。”
说着话,老陈起身,开始去林中寻找什么东西,他最后又找到一块大石头,在上面取来了干透了的苔藓,老陈找到这个格外高兴,因为“这东西是取火最好的引燃物。”
老陈再次坐到取火板面前,开始第二次钻木取火,老陈一边用力地转动钻杆,一边低下头用嘴吹着空气,时不时地把取来的干苔藓加入其中,就在凹槽的上方,还堆放着易燃的芯绒、椰子的纤维和木棉絮等,渐渐地,老陈加快了钻木的速度,看着凹槽里已经开始冒烟,接着,老陈用嘴用力的一吹,火苗燃了起来。
成功了,看着老陈满头大汗和满脸的欣慰,我们在试想,在原始社会,人类第一次钻木取火的成功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申遗成功技艺却无人继承
老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靠着爷爷传给的一种野外生活最为基本的技能,竟在2006年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在2004年,保亭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找到老陈,说要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向老陈打听周围的人会不会什么传统的技艺?老陈突然想起了爷爷教给他的钻木取火,但是已经十几年没有尝试过了,不知道是否还能钻出火来。
老陈开始上山寻找最适合钻木取火的中平木,又开始做钻杆等,最后,老陈凭着爷爷传授的技艺,竟然钻出火来,钻木取火也竟然成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申遗成功后,这让老陈兴奋不已,但他也有着担忧,如今钻木取火的生存土壤已经失去了,是否还有必要把他传下去;如果传下去,又要传给谁?
面对这种状况,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王学忠告诉老陈:无论如何要把这门技艺传下去,黎族钻木取火具有考古学、历史学价值。关于钻木取火的传说虽然很多,但目前除了黎族的钻木取火能证明其取火方法的存在外,其他的考古无法证明。
王学忠说,钻木取火中所用的媒介物,即用易燃的芯绒、芭蕉根纤维、木棉絮等引燃,为有机物,因年代久远,不易保存,很难在考古发掘中被发现,这正是考古资料在学术研究上的局限性。钻木板、钻杆或弓木作为文物,本身不会说话,是一种死化石,单凭这些资料很难说明钻木取火的过程,这只能求助于这项技艺作为“活化石”来作为研究。
老陈自己有两个女儿,一个在外面上大学,另外一个在家上小学,这两个女儿,无论老陈如何劝说,都不肯学习这样技艺。老陈又想到了自己的侄子,可是侄子也是不肯向老陈学习。据老陈介绍,女儿侄儿之所以不愿意学,一是他们认为这是一项很落后的技术;二是目前钻木取火的木材也很难找,有时为了找到 “中平木”,要在大山里跑上几天;还有就是钻木取火看起来很简单,但里面包含着许多技巧,取火既要有足够的力气,又要掌握好技巧、火候,女儿家力气不够,侄儿又不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学习这项技艺。
据老陈介绍,如今,懂得这项技艺的人已经不多,除了白沙、昌江等地还有个别老人掌握,在全省已经不到5人。
找一个合适的人,把它传下去,成了老陈心里最为着急的事。(记者于伟慧/文李幸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