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我现在是作家,写东西当然不能站在农民的角度看这个城市这个社会了。这不是什么中立的姿态,政治家可以为某一阶层说话,作家应透过这一层看人性的东西。
南都周刊记者 罗小艳
贾平凹简历
原名贾平娃,1952年出生,陕西丹凤人。1975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全国政协委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集《贾平凹获奖中篇小说集》、《贾平凹自选集》,长篇小说《商州》、《白夜》,自传体长篇《我是农民》等。《腊月·正月》获中国作协第3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满月》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废都》获1997年法国费米娜文学奖;《浮躁》获1987年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
今年9月,贾平凹的新书《高兴》面世,几乎同时,他当选为陕西省作协主席。《高兴》是继2005年《秦腔》之后又一本关于失地农民工的长篇小说,与前一次关注农民离开土地的乡村变化不同的是,这一次写的是进城农民工的故事。主人公刘高兴在生活中有原型,是贾平凹一块长大的同学兼老乡。“文革”中两人一起从初中辍学回乡务农,后来刘高兴去当兵,老贾上了大学。再后来,老贾成了大作家,刘高兴在家喂猪,也做过泥水匠,吊过挂面,磨过豆腐,后来进城拾起了破烂。
这是一本被贾平凹自称为迄今为止写得最吃力的小说。全书25万字,苦写三载,五易其稿,不用电脑的老贾说自己已写坏了手指,但是面对记者提出的二十几个问题,这一次他依然坚持了笔答的方式。因此,记者失去了倾听大作家贾平凹浓厚乡音的机会,却意外收获了老贾长达八页的亲笔回复,他的字可是能卖钱的,其中还附有一张简函,“回答得不好,望谅,但我蛮认真的”,不禁莞尔,为老贾的谦逊,更为“蛮认真”的意趣。
写作是为安抚我的灵魂
南都周刊:书稿原来的名字是《城市生活》,后改为现在的《高兴》,出于什么原因?
贾平凹:《城市生活》这个名太一般,后来就改了,先改成《刘高兴》,又觉得用人名也太局限,就再改为《高兴》了。既是主人公名,还有了别的含义。我喜欢书名为两个字。
南都周刊:从后记中我知道,你曾在父亲的坟前流着泪说:“《秦腔》我写了咱这儿的农民怎样一步步从土地走出,现在《高兴》又写了他们走出土地后的城里生活,我总算写了……”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愿?
贾平凹:我每次回故乡都感慨万千,每次回去肯定去父亲坟上烧纸祭奠,我写的《秦腔》、《高兴》都是农民的事,愿意给父亲唠叨。我是农村出来的,我关注农村的状况,那里的任何事情都让我牵挂。
南都周刊:那从《秦腔》到《高兴》,关于农民,你觉得想说的话都说了吗?
贾平凹:是的,我把我感知的东西写了出来,我觉得心里宽松了许多。我是个作家,我能做的只是把我能感知的东西写出来,这样可能会安抚我的灵魂。一个作家需要关注社会,但作品并不是要为某一个阶层去说话,最重要的是写人,写人的本身,中国的许多人事是绞缠在一起的,要写人的本身又不能剥离社会问题。所以,似乎我一直在写现实生活,但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人的问题。
南都周刊:这部小说写得很不顺利,前后五易其稿,问题出在哪里?
贾平凹:最主要的有两点:一是农民进城后面对城市有许多偏见,而我也有许多偏见,究其实是农民意识在作祟,当我也在同情进城农民又和他们一样发泄种种不满时,我发现我写的不对。二是叙述的角度,我先是以第三人称写,后来变成第一人称,变成第一人称可以自由得多,能更好写出刘高兴的精神状态。
南都周刊:为了写《高兴》,你前后去了几次西安南郊城乡结合部的村子?给你最深的感受是什么?
贾平凹:去了四五次吧,而结识的人来往就多了,说不清了。我感受最深的是他们生存环境太差,再是接触之后,他们大多是那么质朴,心思又那么丰富,他们完全靠一种心性在生活,没有这种刘高兴式的心性,那是难以在城市里生活下去的。同时我感到像我这样的大多数人是那么麻木,我们太缺乏对他们的了解和理解,我们其实在偏见地生活着。
营造温暖是为寄托人生的苍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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