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秋对著名作家贾平凹来说,将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季节,长篇新作《高兴》的出版、母亲的离去以及陕西省作协主席的接任———失去的痛苦刻骨铭心,得到的欢喜却不事张扬……这些都将为作家的人生阅历带来深刻的改变。
昨天上午,本报记者一行数人应约来到贾平凹平日写作、读书、画画的“上书房”采访。
古香古色的书房里,他多年收藏的藏品挤挤挨挨地站着,愈发显出了房间之小。而事实上,那是个复式结构的大房子。也许,用极有分量的私人博物馆来比喻并不为过。大窗子透进秋天明媚的阳光,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亮堂着。这里的主人———贾平凹,温和而坦诚地以一杯清茶待客,面对记者的频频发问,他娓娓叙来……也许对于他来说,此情此景恰如他阁楼上的那幅新画,河水在繁密的林木里流淌,小舟随波荡漾。画卷上题字曰:大河流过我的船。
当选作协主席我深感惶恐 身为作家还是作品最重要
记者:首先祝贺您当选陕西省作家协会主席!这是对您多年来文学创作丰硕成果的肯定。现在大家最关心的莫过于您走马上任之后的施政方略。能否介绍一二。
贾平凹:我刚刚接任主席之职,其实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一切要等以雷涛书记为首的作协党组开会研究下一步工作。很多具体的方案在会上研究达成了共识,我再组织实施。各个副主席都会有明确的工作分工,比如,小说、报告文学、儿童文学、散文等。总体来说,陈忠实主席领导的上一届作协已做了大量的工作,大的方面都已经安排好了。新的班子上来后,首先是延续以前的工作,在此基础上争取有新的起色。
记者:您这次当选省作协主席,自己是否觉得意外?当时您的真实心情是怎样的?
贾平凹:我做事一向比较低调,从不和人去争。这一次被选举为主席,我也的确没有想到。在选举会上我也谈了几点:第一,陈主席虽然因为年龄限制卸任,但无论从他的资历、能力和经验等方面来看,继续在这个职位上干下去都是最合适的;第二,很感谢组织和同志们对我的信任。说实话,这次当选的副主席中谁都可以担任这个主席职务。第三,陕西作为一个文化大省,全国的文学重镇,我担任这个职务,是很有压力的,感到很惶恐。但作协党组加强了建设后,我感觉自己也有了依靠。雷涛书记本身就是作家,是内行,在作协干了八年,经验非常丰富,政治觉悟也很强,大家团结一致,争取把工作做好,开展新的局面。
记者:您现在担任多个社会职务,全国政协委员、陕西省文联副主席、西安市文联主席、西安市作协主席、西安市人大常委……每年光开会可能就要占据四分之一时间吧,当然这是社会给您的荣誉和做事机会,现实生活中,您是否觉得这是“名缰利锁”,束缚或者占据了写作的精力?
贾平凹:关于开会,我的原则是“能不开就不开,能少开就少开”,为此背了不少责难和骂名。我当西安市文联主席15年一直是这种状态,争取到了自己创作上的自由。职务对于作家来说只能一时有用,长远上根本不起作用。作为一个作家,最关键还在作品,只有作品才是作家最值得关注的东西。当领导也就是给人多服务一点,领导是公仆,作协的领导,没有权力、没有福利,顶多就是出镜率高一点、参加的会多一点。以后我的生活、工作和以前应该没什么区别,可能会更忙一些。写作是不会耽误的。这个我心里有底儿。
人生欢乐尽在文学创作里 写字画画是为生存和休息
记者:写小说和写字画画,在您看来,那个更重要?
贾平凹:那当然是写作最重要,写字画画都是余事。我写小说时,就不写字画画,谁拿多少银子来我都不弄那事。我的欢乐都在文学创作里,写字画画是为了生存、休息和修养,随时可以终止。
记者:您的创作一直以“高产”著称。《秦腔》写农民从土地上离开,《高兴》写离开土地的农民到城市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接下来有什么特别想写的题材吗?
贾平凹:写作就是要不断突破自我,思维要突破,观念要突破,写法也要突破。我一直有个冲动,想写一个有关“文革”的小说,我当过红小兵,家庭也受过冲击,这方面的材料比较丰富,记忆也都特别深刻。但这个比较难写,一直没动笔。关键是怎么写的问题。这需要好好思考。年轻时见什么都想写,50岁以后,好多东西反复思量它的价值才动手。
记者:在文学发展中,文学刊物的发达是不可忽视的一个因素。您任西安市文联主席的时候,成功打造了以“大散文”为理念的《美文》。关于《延河》您现在是否有成熟的想法,它会是下一个“小说”样式的《美文》吗?
贾平凹:《延河》是一个很有历史的文学刊物,在全国也还是很有名气和影响力的。《延河》为了办得更好,在内容、版式、设计上做了好多工作,有起色。现在全国省级文学刊物普遍发行不行。不能跟《人民文学》《收获》比。《延河》之所以到了今天,也是人们普遍不注重文学的世风之下的沦落。就好比冬天来了,任何树都要落叶子;春天来了,任何草都要开花。我做《美文》,要求每个编辑对散文状况和散文作家要了解,最大限度杜绝人情稿。要他们爱这个刊物,爱编辑这个职业,鼓励他们做资深优秀编辑。《美文》是选刊关注的刊物,每年转载量在七八十篇。要把地方性刊物作成全国性刊物,一两年做不成,这要各种因素还得配合时间。
记者:在文坛中,您可谓“声名久负”、“绚烂至极”,您是否渴望归于“平淡”?在您看来,平淡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贾平凹:我现在基本的生活状态就是:夫人早上7点半送我到工作室,然后一整天我就在呆在这儿。中午十一二点接待人,包括聊天、采访,下午忙到五六点,再接待来访朋友。晚上只休息不写作,朋友们一起写字、画画儿、喝茶。
现在对我来说生活依旧、心态依旧、状态依旧,该怎么写作还怎么写作。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搞文学创作没人约束我。我最重要的兴趣和乐趣就是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