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小村,又名“加拿大村”。目前全村有关姓200多人旅居加拿大,只剩下关新森夫妇留在村里。已经60出头的关新森夫妇早年从香港回到开平老家,现在他们义务担负起保护村里珍贵建筑的任务。
摆在笔者面前的,是一本《开平碉楼——全国摄影大赛获奖作品集》。时间淹没不了历史,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留声机,晶莹璀璨的水晶灯,精雕细琢的碉楼柱角,细腻丰富的灰塑、雕花,仿佛穿透时空,呼之欲出。
随着申遗成功,历经百年风雨、被誉为“千碉之国”的广东开平碉楼,正在向世人证实自己的价值,同时,承载着无数侨民光荣与梦想的一个个侨乡传奇也复活了。
远涉重洋金山梦
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的迎龙楼,是最早修建的碉楼。从此开始了大规模修建碉楼群的历史。
开平,侨民之乡,早在16世纪中叶,就有人远渡重洋,到东南亚一带谋生。到了19世纪中期,开平则出现了大规模国际移民现象。
鸦片战争后30多年的时间里,美洲的华工已多达50万,巴西的茶工、古巴的蔗工、美国的淘金工、加拿大的筑路工……在远离故土的地方,华工靠出卖自己的血汗讨生活。
后来,又有一批批侨乡人主动移民海外,开平有一半人走出了家园,总数达几十万。出去的人努力打造着自己的“金山”梦,将一笔笔血汗钱寄回家乡。于是,留声机、柯达相机、风扇、浴缸、饼干、夹克……这些在当时极为稀罕的事物构成了开平人富足甚至可称奢侈的生活。
“一个脚印三个贼”
开平的座座碉楼上都有炮洞枪眼,这是为什么?原来,当年“侨乡人有钱”的事实也为他们带来了匪患,土匪觊觎开平人的钱财,四处劫掠,制造了无数惨案。据粗略统计,仅1912年至1930年间,开平较大的匪劫事件就有70余宗,杀人百余,掠夺财物无数。土匪还曾3次攻陷当时的县城,连县长也被掳去。一有风吹草动,人们就收拾金银细软,四处躲避,往往一夕数惊,彻夜无眠。稍有疏忽,就有家破人亡之虞。匪患猛于虎,难怪当地民谣流传:“一个脚印三个贼”。
1922年,土匪抢劫赤坎地区开平中学时,被鹰村碉楼探照灯照射,四处乡团联合截击,救回校长及学生17人。此事轰动全县,海外华侨闻讯也十分惊喜,觉得碉楼在防范匪患中大有作用。因此,在外侨民节衣缩食,集资汇回家乡修建碉楼。后来,一些华侨为了家眷安全,财产不受损失,在回乡修建新屋时,也纷纷将自己的住宅建成各式各样的碉楼。这样,碉楼林立逐渐在开平蔚然成风。
“万国建筑博览馆”
一年年、一代代,背靠故土,眼望世界,侨民逐渐形成开放、包容的心态。开平碉楼因其浓郁的西洋元素,折射出侨民兼容并包的豁达心态。
中国领土上西洋特色的建筑不在少数,而大多数这样的建筑都是洋人在鸦片战争后用坚船利炮“打”进来的,带有西方殖民者硬性移植的色彩。开平碉楼研究专家张国雄先生认为,开平碉楼,却充分体现出华侨主动吸取外国先进文化的自信、开放、包容的心态。他们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加上自己的审美情趣,融注在千辛万苦建成的碉楼上。不同的旅居地,不同的审美观,造就了开平碉楼的千姿百态。开平碉楼被称为“万国建筑博览馆”。
中西合璧的特点,在碉楼随处可见。拜占庭式穹隆顶搭配着中国传统红木家具;哥特式大窗户上雕着荷花叶的图案;留声机里流淌的永远是粤曲;西式客厅里摆放着关云长的供桌……
一个继承了传统的侨乡,一个联通着世界的侨乡。
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就是被那个爱情故事吸引,所以决定到那里去看看。”一位网友在网上写道。
“那个爱情故事”,就是在开平流传甚广的旅美华侨谢维立和他的二太太谭玉英之间的感人故事。
谢维立在海外漂泊半生,中年时思乡心切,于是带着半生积蓄回到故土,修建了有“开平大观园”之称的“立园”。
从1926年开始,“立园”的修建历经十年,到1936年最终落成。除了精巧的布局,精致的装潢堪称经典之外,“立园”中的毓培楼和花藤亭更惹人遐思。据说有一日,谢维立和仆人泛舟运河之上,仆人捕到一条硕大的红鲤鱼,谢维立见那鲤鱼周身通红,甚为喜人,于是将其放生。当晚,他便做了个梦,梦中有个美貌女子朝他微笑,似有答谢之意。
又过几日,谢维立上街遭遇大雨,忽有一妙龄女子擎伞相助,而这位女子的长相竟然与那日梦中女子一模一样。谢维立遂将其娶为二太太,这名女子,就是谭玉英。
谢谭二人情投意合,感情笃定,谢维立专门为其在“立园”中修建了一个巨大的花架,叫做花藤亭,又名花笼。顶部仿英国女王金冠而建,四壁用钢筋水泥做成花笼,一年四季,花开不辍。
谭玉英18岁嫁入谢门,19岁便香消玉殒。等谢维立闻讯从美国赶回时,只能对着照片中的倩影哭诉衷肠了。为了纪念爱妻,谢维立又在园中修建了毓培楼,内有四层建筑,每一层地面精心选用图案,巧妙地用四个“红心”连在一起,也许那正是园主对爱妻心心相印的情怀。
“晚亭夜寂自有琴棋助雅兴,幽室秋深还待书画伴遐思”,这是挂在毓培楼的楼联。像谭玉英这样一位深得丈夫喜爱的女子,都发出如此叹息,那么普通人家的妻子,境遇就更为惨淡了。
赤坎镇新安村的村民谭积兴与其夫人余怀春的悲剧,就是典型的华侨家庭的例子。1904年,谭积兴婚后不久即赴加拿大谋生,离乡时妻子已怀有身孕。次年,余怀春产下一女,独自抚养。抗战时期一家人经常挨饿,谭积兴自离家后也一直未能存够归国的盘缠。直到1959年,谭积兴才有机会到香港和妻子见了一面。这一面,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两年后余怀春就病逝了。这对夫妻从结婚到死亡,一生只见了两次面。而作为父亲的谭积兴则终生未见过在家乡的女儿,最后客死异域。
英勇抗日七壮士
开平碉楼,为防匪患而建,却没想到在数十年之后,又迎来了更凶狠的敌人。在抗日战争后期,为了阻止日寇开辟一条由南路向广州撤退的交通线,碉楼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同日军较量的过程中,以坐落在赤坎镇腾蛟村的南楼最为出名。
南楼,1912年为防盗贼而建,楼高7层,钢筋混凝土结构,每层都设有长方形枪眼,第六层为瞭望台,并设有机枪和探照灯。抗战时期,司徒氏四乡自卫队的队部就设在这里。
1945年7月16日,日寇为了打通南路干线以便撤退,从三埠兵分三路直扑赤坎镇,国民党军队闻风而逃。为了保家卫国,司徒氏四乡自卫队的勇士们凭据南楼抗击日军,给敌人以沉重打击。17日,赤坎沦陷。当晚,日军从陆路包围南楼。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又无援军,自卫队部分队员在激战中突围出去,留下司徒煦、司徒旋等7名队员坚守南楼。
战斗一直持续了7天7夜,给日军以重创。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七勇士把枪支砸毁,在墙上写下遗言:誓与南楼共存亡。
日军见久攻不下,便调来迫击炮等重型武器进行轰击,但因碉楼坚固,不能奏效。最后,灭绝人性的日寇向南楼施放了毒气弹,七壮士昏厥后被捕,敌人把他们押赴赤坎日军大本营,施以酷刑后将其残暴杀害,并将烈士遗体斩成数段抛入江中。
抗战胜利后,开平人民在赤坎镇召开追悼大会,3万多群众参加了大会,足见烈士的英勇事迹深得人心。
续写侨乡传奇
在开平侨乡,衣锦还乡、叶落归根的意识根深蒂固。在这里,为客死异乡的亲人举行招魂仪式的传统由来已久,至今保留。身在海外,心系家园,侨乡的儿女永远也离不开故土的“根”。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侨乡儿女回到开平寻根,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家乡永远是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今年4月,铭石楼楼主方润文的孙子方元亨回到开平。已故的方润文当年耗资十万白银,修建了著名的“铭石楼”。2005年,78岁高龄的“立园”园主谢维立的女儿谢丽娟也回到了阔别半个多世纪的故乡开平。
在得知开平碉楼申报世遗后,海外开平乡亲纷纷捐款捐物,或是把自家的碉楼交由政府托管,在珠三角西部这片土地上续写着侨乡传奇。(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