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中国的特殊条件下,这种社会新价值或主流文化符号的探寻过程经常显得不太自然。文革和过去计划经济时代集体主义的经验,让很多知识分子甚至普通百姓对任何文化上的“规定范式”或“正统主义”都异常怀疑甚至反感。结果是,国际化或者西化的价值观和文化形态,有时更容易打入社会大众的生活,“统一”民众的穿着、生活习惯,以至思想观念。
当汉服还未被社会大众所认识和接受的时候,它面对的尴尬与危机是:被标签为“新时尚”及“复古表演秀”。中国的文化系统中缺乏强烈的国教传统,传统民族服装也缺少神圣性,把将近2000年以前的服装样式嫁接到现代生活,(汉服)穿着者在现实中就经常遭遇“你们在演戏?”的好奇提问。再者,某些样式的汉服也被人误会为宗教界人士的道袍。
有网上评论就讥讽说:“汉服运动其实就是美国嬉皮士运动的同类,只是一种风行一时的亚文化运动而已;那些博士的确是有点多余,定国服和奥运出场服只是一小部分人的臆想而已。”
在民族主义和形式主义以外的声音
在这场汉服与民族主义的辩论中,有学者向本报指出更大的问题在于整个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符号的极其匮乏。
中国文化部部长孙家正曾经坦言:“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什么服装能够真正代表中国的服装?这恐怕是我们面临的一个最大的困惑。”事实上,岂止服装,中国人的文化认同符号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对此,专门研究人类非物质遗产的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高丙中提醒说,如果撇开民族主义的论述,从文化认同符号和文化多样性的角度看,未尝不能为汉服找到合理复兴的另一种论述根据。
“我们到印度、日本旅游,看到当地人穿莎丽或和服,会觉得他们服装更多姿多彩,旅游经验更有趣。所以汉服复兴是看你怎么去说的问题。”
其实,近期中国出现阵阵“复古风”:论语热、读经、私塾热,都是社会从民族传统资源中寻找认同符号的尝试,汉服热只是其中一种。但由于固执于民族主义的论述,这些“热”经常显得浮躁或偏狭。
《人民日报》一篇针对“汉服”的评论提出,在当前经济全球化、各民族文化不断交流激荡的时代,需要的是“将优秀传统文化与现代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精神,需要的是能够虚心学习其他优秀文化的心灵”。这样的精神和心灵,有助于打造出中华民族的时代新文化。
此时此刻,汉服因为教授等高级知识分子的倡议,在社会上又增加了知名度,但是距离它被正式认可为中国民族服饰,路途依然遥远。
为北京奥运提供正装的恒源祥集团表明,将不会选择汉服、唐装或中山装的任何一种单一款式作为中国奥运代表团的着装首选。他们希望这次设计出的服装,不仅让运动员在奥运会期间穿着,奥运会结束后也能吸引普通消费者来购买。与此同时,包括中国“十佳设计师”陈闻在内的多名中国国内顶尖设计师也表示,唐装汉服不能完全代表当代中国文化,中国体育代表团的服装应有时尚感,并符合国际礼仪。
这意味着汉服倡导者心目中,中国人“羽衣飘飘,文质彬彬”亮相在世界面前的浪漫想象,再次落空。
新的奥运服饰设计将如何代表中国人的民族特色,当然也是未知数。
难乎中国人,民族服装的问题有时比语言问题更尖锐。你可以不开口说话,但你总不能不穿衣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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